楚少楼静静站着,目光移向林间空地上。季云归刚好将十几名身穿铠甲的大汉全数放倒——他们,再也起不来。他将剑身抵在尸身上擦去血迹,还剑回鞘,冷冷哼道:“一群杂碎!”
“格老子!这些个杂兵是谁的手下,老子带人去挑了他们的窝!”粗髯大汉池万暴跳如雷,边走向墨隐边骂骂咧咧。他身边的另一大汉也发狠的踩了地上的尸体几脚,大骂:“妈的!”
季云归看了一眼尸身上的兵甲,边走向楚少楼边回答池万:“晏州徐氏。”
“啥?是徐威那厮的手下?奶奶的,他也敢跟大公子作对!”
“池万,别说了。”墨隐出声制止,朝季云归拱手。“多谢季公子相救。”
后者扫了他一眼,蹒跚往林外走。“我不是救你,只是看不惯!”
墨隐看见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步子,目光移向他的小腿,无言地垂下手。
“打伤云云双腿的人,是你吧。”楚少楼忽尔问。
墨隐点头。她又说:“换成是我,绝对不会和你以德报怨。”
他垂下眼睑,轻道:“很报歉,我也是不得已,但我绝不是有意针对他。”
“我相信。”她冲他绽颜一笑,挥了挥手,转身即走。已经重新坐回轮椅的玉冉赶了过来,正好与她打了照面。
她走出两步,临时倒了回来,竖起食指在玉冉公子面前晃了晃:“差点忘了,你还欠我一条命!”
“放心,我玉冉说一不二,他日必定还你一命。”
“那就说定啦,记住,你的债主我,名叫‘楚少楼’。”
“圣骨天人?”玉冉颇为意外,再次细看向楚少楼。她迳自走出树林,季云归正在马上等她。
池万从林里奔出来:“二位留步,我家公子提醒二位,此时不是入浔城的时机。”
她飞身掠上马,边说:“我进城还用不着看时机。”
“赵甫还没有从广陵回来,城内无大将,今又发现晏州残兵在此,唯恐有变,你们还是暂时避避,观察一天再进城不迟。”墨隐在小童的掺扶下走出林子。此时的他,尽管一身破碎衣物,却已经恢复了从容。
“有变?那正好啊,云云,咱们去看热闹。”楚少楼驱马向前,却见季云归在原地没动。“怎么啦?”
季云归问墨隐:“赵甫还没从广陵回来?”
后者点头。“我昨天就回到浔城,探子报说,赵甫在鬼山大火那天带了人出城后,再也没回来,最奇怪的是,赵甫在我们离开广陵前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楚少楼说:“也许他直接追小白去了,那批‘货’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但是,那天夜里琅琊十二煞的人上了船后,没发现那批货,赵甫就该想到东西早已经运往它处了。”
她笑着对他眨了眨眼。“所以,他更要追。货不知去向,起码知道越货的是谁,与其无头苍蝇一样去找,不如逮着正主儿。”
墨隐沉吟,似是认同她的话。“但依目前形势,他不会离开浔城太久。”
玉冉公子在这时出声:“隐,我们先在城外找个村落给你换身衣裳,其它的暂时别管了。”
“可是……”
“没有可是!她既是圣骨天人,身边又有绝顶高手相伴,不可能会出事!”
“也罢。”墨隐拢了拢身上小童的短外套,转向楚少楼,“现今浔城周围,诸候虎视眈眈,都想伺机并吞浔城。以今天的情形看来,赵甫不在城里的风声早已走露,少楼若执意现在进城,万事需十二万分小心。”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绝世大美人’衣不蔽体的在路上乱逛,再次遇上采草贼的机率高达百分之九九点九,这次还有我们救,下次遇到了,光凭这两个只有蛮力的随从和一个半身不遂的残废,你就等着被糟蹋吧。”
“你说谁残废了!”玉冉身后的大汉对楚少楼横眉竖眼。
“九鹰!”玉冉公子抬手拦下想要冲出去的大汉,在轮椅上拱手一礼:“多谢圣骨天人提醒,我和隐就告辞了,后会有期!”
楚少楼在马上朝墨隐招了招手:“拜拜!”
季云归突然脱下披在外面的深灰色长袍,甩在转身欲走的墨隐身上,而后策马前奔。楚少楼见状,眼睛笑成了月牙状,勒紧缰绳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奔往浔城,临近城门时,他们遇到被遣去打探的两名随从。
“公子,浔城出事了。晏州太守徐威趁赵甫出城的当儿,率兵攻入浔城。浔城守军正在拼力抵抗,但是,撑不了多久!”
“晏州来了多少人马?”
“大约一万来人。”
“马上传信,召集附近人马支援浔城,能来多少是多少。我们在五丈坡上的仙女庙集合。”
“是!”随从各自散去。
季云归调转马头,对楚少楼说。“去仙女庙。”
楚少楼遥望着远处的城楼,摇头。“你自己忙你的,我先进城走走。”
“你疯了?”
“难得有现场战争可以看,不去的才是疯了。”
僵持了数秒,季云归丢下一句。“在我带援兵来之前,你最好别先死了!”
楚少楼天外飞来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听过一句话没有?”
“什么?”
“你不是常问我是不是妖孽吗?这次就可以证明,如果我在你来之前死了,那我就不是妖孽,如果你来了我还活得好好的,那我肯定是祸害遗千年啦。”
面对这种在紧要关头还能一脸悠哉并且自我调侃的人,聪明的人就知道没必要和他再说“注意安全”或是“小心点”之类的废话。
季云归没有继续和楚少楼磕牙,只是点头,而后调转马头往五丈坡飞奔。一个眼神,足以让楚少楼明白他未说出口的话。她笑着目送一骑远去,悠哉地驱着马儿走向浔城,慢悠悠地进入无人把守的城门。
楚家是这个皇朝的百年望族,也是浔城最大的家族。这个家里的人,从主公到仆从,都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冗繁奢华的生活,以及缓慢优雅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