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般问,鬼一嘿嘿一笑:“放心吧!在我们云山四鬼中,除了一起练就的云山四合掌,每人都还有一项绝技,我的乱七八糟拳,老三的轻功追风腿,老四的鬼火阴尸拳,老二的便是这壁虎攀岩功,你别小看他这武功,就是那华山绝顶险峰,他不用丝毫兵器便能攀爬的上去,这断崖虽然高,这些石柱却排列不平整,只要有抠手撑足之地,他便爬的上去!” 雪冰哦了一声,心中默默祈祷。这般的时光轮转,眼瞧一个晌午过去了,崖壁上已没有了鬼二的踪迹,想来这么长时间,他一定是爬到崖顶了。日头渐渐偏西,雪冰坐的也累了,便枕着胳膊躺下身来。瞧旁边的鬼一,用藤萝系起的吊床,正仰着身子荡荡悠悠的在上面熟睡。 他这藤萝的吊床一定很舒服,雪冰心中想着,走上前去,手掌轻轻一推,藤萝的吊床便自秋千般荡来荡去。雪冰瞧得欢喜,便自把他当婴儿似地,轻轻推来推去。 正玩闹着,身后忽然传来扑的声响,只瞧河岸对面的断崖前,一条藤萝扎起的绳索从崖顶扔了下来。风吹着那绳索飘飘摇摇,云霄之上,似有鬼二的呼喊之声。
雪冰忙道:“鬼一叔叔!” 话语喊出,鬼一双腿忽的一腾,从吊床上跃了起来,半空中一个翻转,脚步沾向地面。他自胸有成竹,可脚步落地时竟倏的一晃,险些跌倒。雪冰忙上前道:“您怎么了?”鬼一一哼,摇摇头道:“被你晃得头晕了!”雪冰一愣,随即嘿嘿一笑:“那雪冰下次不敢了!” 鬼一携了雪冰的手掌将她带到河岸对面,伸手扯了扯挂在崖上的绳索,向着雪冰道:“敢上吗?”雪冰瞧着直入云霄的绳索,心中不敢,转头瞧鬼一,拉了他的臂膀道:“鬼一叔叔,你带着雪冰上如何?”鬼一一笑:“不敢上又来找我麻烦了!”转身将雪冰负在身上,扯着绳索攀援而上。 出了山涧,与鬼二会合,雪冰相谢鬼一负她出山涧,尽夸他武功如何如何高强。云山四鬼最喜欢的便是有人说他们武功高强,听的心中大是高兴。一路边走边说,转过山屏,是一片桃林,瞧着毛茸茸的青桃,鬼一腹中饥饿,摘了一个,咬了一口,呸的又是吐了出来,口中道:“难吃!”随手扔在地上。 三人继续前行,雪冰东张西望,转目之间,忽的瞧见远处林中空阔地一丛的鲜花旖旎,环抱着四座无碑坟墓。
三人走了上去,鬼一道:“这儿人挺穷的啊,连个墓碑都买不起!这深山峡谷的,不知里面葬了什么人物?”雪冰道:“说不定是什么厉害人物,因为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所以就不用墓碑了!” 鬼二心中想那坠入的洞穴,穴中的机关,还有自己爬上断崖时瞧到的挂在崖边的断梯,能够设计如此多的机关和在那云山雾海般的断崖上牵制云梯,这一定不是平常人物。心中想着,可惜了没瞧到那“切勿入内”石门后,究竟藏了什么宝贝。 走出桃林,是一条小径,瞧着路面错落的开绽着野菊花,雪冰欢喜采摘,将黄色的野菊插在鬓间,转头向着身后的鬼一道:“鬼一叔叔,雪冰这样漂亮吗?”鬼一一笑:“你应该去找你情郎问,我们两个半老头子,哪懂什么漂亮不漂亮!” 二人谈话之间,鬼二忽的警惕道:“有人!”目光四处巡视,远瞧得高高的树木遮挡之后似乎有个影子晃来晃去。放慢脚步悄悄走进,借着树木的格挡,只瞧眼前山屏之前,有一处台子,台子上面竖了一道屏风一般的石墙,石墙表面光滑如削,一个身着湛蓝长衣的老人,正向着那石墙上写画。
鬼一和雪冰悄悄走进,鬼一道:“怎么了?”目光抬处,瞥见那写画的老人,忽的大诧,只瞧那老人写画既不用笔墨,亦不是雕刻,竟用自己的手指在那石墙上写字。雪冰也是一诧,口中赞叹:“好厉害啊!”瞧那老人所写之字,是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绝句》——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他这字迹苍劲挺拔,若盘根老松,虬然直韵九霄之上,凛然霸气逼人。诗句写完,那老人长袖一拂,石墙上一丛碎屑飘落,字迹愈发的清晰明劲。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那老人口中缓缓的读着,目光中有一刹的风起云涌。旁边伫立的一个紫衣剑客瞧他写完,走上前去,恭敬道:“师父!”将手中的毛巾递了出去。 那老人接了毛巾擦拭手掌,转身来到旁边石铸的案几旁,手敛衣袂,坐了下来。那紫衣剑客提起火架上的茶壶给他沏茶。 鬼一等树木后窥视,只瞧得那老人一身湛蓝色直身长衣,腰间系了一条藏青的布带,额发黑白相间,一双眼睛黝黑深邃。
三人正沉吟着要不要出去,只听得那老人若洪钟的声音忽的喝道:“出来!”三人一愣之间,砰的声响,那老人手中的茶盏已钉在了三人躲藏的树干上,杯子内茶水一荡,平平稳稳的,竟没漏出一滴水来。 三人又是惊诧,走上台子,那老人黑沉的眸子一一扫过,目光在雪冰身上多瞧了一眼,立起身来,负手道:“三位从何而来?” 鬼一听他这般问,道:“难道这桃林后面的断崖前还有别的路?哎呀,可害我们爬了半天的断崖!”那老人目光一抬:“桃林后那笔直如削的断崖,你们从那儿上来的!”鬼一哈哈一笑,得意道:“我家老二的功夫,那点小山崖,不在话下!” 他故意将断崖说成小山崖,想那老人以指写字和那扔杯子的劲力,他露了这么两手功夫,自己可不能让他给瞧矮了! 那老人听他这般说,眉目一沉,道:“壁虎攀岩功!苗王余人敌是你们的什么人?”余人敌的名字,早在三十年前就已销声匿迹。何况,那余人敌从来只在闽南苗人居住地内走动,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半步。他着深山峡谷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听他这般说,鬼一道:“你怎么知道?”那老人目光瞥过鬼一、鬼二,道:“想他其余三项绝技,乱七八糟拳、追风腿、火鬼阴尸拳,一定都有传人吧!”鬼一听他说得丝毫不差,忙道:“你是什么人?”那老人道:“三十一年前,余人敌曾被一个对手打败,从此消失江湖。你们可知打败他的人是谁?” 鬼二旁边摇头:“他当时死命的不肯说,直言这是他生平大辱。后来他走的无影无走,闽南的武林还曾因此产生过一场争夺盟主的争斗。那个打败他的人,难道是!”抬头瞧着眼前的老人,他能将余人敌的武功说得这般齐全,难道是他。 那老人目光扫过,沉声道:“不错!”鬼一、鬼二同时的一惊,自己跟那苗王余人敌虽没有师徒之名,他确将他的四项绝技传给了自己,现下终于找到了当年大败他的仇敌,二人身子同时一退,双掌霍霍,便欲替余人敌报仇。
雪冰旁边瞧得诧异,忙道:“二位鬼叔叔!”示意他们不要打,抬头瞧那老人,那老人道:“听你们的说话之音,明显气力不足。等的吃饱了,再来给他报仇不迟!”长袖一甩,下台阶而去。 那紫衣剑客忙道:“师父!”只听得那老人道:“要他们三个进去吧!”三人跟随在那紫衣剑客的身后,转过蜿蜒小径,只瞧眼前一个月洞的石门,宽阔平整的院落,东西北三面连绵不断的高山险崖,院内的木屋都是建在山崖之上。北面耸立的山崖,还有一条瀑布飞流而下。 如此险峻美景,雪冰欢喜瞧着,那瀑布后还有一条倚松而修的台阶,直通崖顶的草亭。木屋齐整,均是凿壁建设在西边的崖壁之中,右首锁链的板桥通达瀑布后的台阶,左边花石走廊,蜿蜒的石阶通向地面。
那紫衣剑客领着三人去崖上的木屋内休息,雪冰道:“叔叔,我叫柳雪冰,你叫什么名字?”听到雪冰两字,那紫衣剑客愣了一下,抬头瞧她,目光中似有一刹的惊异,道:“我叫张昊乾!”雪冰嗯了一声,微笑道:“张叔叔,那位老爷爷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没跟我们一起来?” 听她问那老人的名字,张昊乾道:“家师去林中拜祭一位故人去了!过会儿就回来。”拜祭林中故人,鬼一忙道:“就是那桃林中的四座无碑坟墓,里面住了什么故人!”那张昊乾道:“那位故人也曾赫赫有名,只是后来被人所害,他是这个世上唯一打败过家师的人,所以家师对他虽是仇敌,却也很是敬重!” 他这话说的似乎是一语双关,那位故人也曾是赫赫有名。也曾!那就是说,这位老人曾经也是很有名的了,那他为什么会独自居住在这深山峡谷之中呢?难道就是因为被这个故人给打败了? 鬼一旁边听得拍手道:“好!好!他打败了余人敌,导致余人敌从此弃名远去。
而他,又被这位故人打败,困在了这深山峡谷之中,真是一报还一报!好!好!”他一连说四个好字,如此贬谪师父,张昊乾也不发怒,眸光只是微微一沉,向着三人拱手道:“三位请用茶!” 雪冰目光打量这房屋,并排的三间房子,左首是卧室,雕花梨的木门,里面只有一张床铺,一张茶几,两个板凳。中间是客厅,堂前挂着一幅书画,架子上摆了两盆花草。右首是一间书房,几案琴铮,书香笔墨,靠近那瀑布前,还有一处漏窗,白色的纱帘被风吹的飘飘渺渺。 雪冰心道,这琴铮难道是这老人的,不太像。
不过这建设房屋的人可当真是情趣了得,漏窗之前,对着这九天而下的瀑布洋洋洒洒的弹奏,岂是美哉妙哉。 她起身而望,站在门口的栏杆前,屋檐之下,还挂了一串紫色的水晶风铃,伸手轻轻一摇,悦耳的声响,转头道:“张叔叔,这儿一定还有哪位姑娘居住吧?”张昊乾点头:“我的小师妹曾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 雪冰哦了一声,转身细细打量这山谷,眼瞧东侧山壁夹峙着四株松树冲天而起,便如两道天然的门户,心道,这儿应该是峡谷的出口了吧。正打量间,忽然觉得这地方有些似曾相识,想起在那玉女潭纪叔叔送的题刻了“峪水峡谷”字样的梅花骨扇,忙拿了出来,一一对照,画上的景物竟跟眼前物事一模一样,雪冰惊奇,转身道:“张叔叔,这儿是不是叫峪水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