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空地里那一群盗墓贼的突然出现,原本的计划被打乱,刘教授一行人不得不提前回吴家村。
刘教授一行人今早上山的时候缓慢且谨慎,生怕碰见什么恐怖的东西。
但下山回吴家村时,便步履匆匆,从来时的路返回,居然只花费了一个多小时就回了吴家村。
吴二牛把一行人带到吴老三家,又跑去跟在菜地里除草的吴老三说了一声:“人带回来了。”
然后他并未原路返回,而是从田径小路上返回了自己的家里。
刚推开门,养了十多年的老黄狗便摇着尾巴懒洋洋的来的吴二牛的身前,在他裤腿边嗅了嗅,又迈着懒散的步伐出了院门,趴在一颗郁郁葱葱的柏树下一动不动。
吴二牛进院径直走到院子左侧搭起的草屋,这里便是吴二牛家的厨房、柴屋。
掀开水缸盖子,里面装着他大早上从数百米外挑来的井水。
干涸的喉咙里像是在燃烧,吴二牛拿起挂在一旁的水瓢,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清澈的井水,咕噜咕噜一口气竟喝了一大半。
喝完之后十分舒惬的打了个嗝,把瓢里未喝完的水倒在喂狗的石槽里。
挂起水瓢,盖上水缸盖子,吴二牛用手摸了摸头上细密的汗珠,眼睛望着对面的某间房门,表情有些犹豫。
在他的眼里,他父亲是骄傲而倔强的,即使是常年卧在床铺上,全身肌肉萎缩得不成样子,吴二牛也很少看见他流露出绝望和痛苦。
当然,脾气是越发的暴躁和古怪,而且时常做出一些怪异的事情。
比如上一秒还是和颜悦色的与你交谈,下一秒突然就变得双目赤红,浑身颤抖不止的低声咆哮,如同恶犬上身了一般。
某些时候,他更是会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突然炸响又瞬间消失。
声音浑厚苍劲,完全不像是一名常年卧床不起的人所能发出的。
若是在夜晚,能响彻大半个村子,若是不明所以的人听到了,多半要吓一大跳。
这种种怪异的表现,都是他从野人山古墓回来时发生的,吴老三以前给吴二牛父亲看病时,每次都会摇着头一脸丧气的踏步离去,根本不跟吴二牛提起是何缘故。
吴二牛也曾好奇的偷听过一两次,那时候两人在屋里交谈的声音很低,朦朦胧胧间吴二牛听见了几个比较重要的字句:“诅咒、蛊、死亡、永生。”
光凭这些字句,他虽不知道两人互相所说的是一件什么秘密,但总感觉那个秘密,是一个很厉害的秘密。
缓缓靠近那扇破旧的木门,吴二牛站在面前踟蹰不前,手掌贴在门面上,始终未曾把门推开。
“站在屋外头干撒子,有撒子事就进来说。”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紧张万分的吴二牛吓了一大跳,慌乱的应了一声,“没啥事。”
脚步往后退了一步又立马顿下,吴二牛沉默许久后似乎下定了决心,呼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推开眼前这扇古旧的木门。
屋里面很黑,窗户都被木板钉死,少有光线能照射进来,与屋外光亮的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
进去拉上房门,吴二牛反复睁闭眼数次,才彻底适应眼前这略微黑暗的环境。
走到床前拉过凳子坐下,低头不语。
躺在床上的吴柱费力的侧了侧身子,满脸慈爱的看着吴二牛,许久之后幽幽叹息一声,说道:“昨晚我和你三叔的谈话你偷听了。”
吴二牛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吴柱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你长大了,有些事情也该让你晓得了。”
吴二牛抬起头,在黑暗中他的两颗眼眸极其明亮,直愣愣的看着吴柱说道:“明天我想和三叔他们一起进去。”
吴柱双目盯着吴二牛,眼神变得犀利如刀,语气严厉道:“你应该晓得你在说些撒子?”
吴二牛倔强的眼神并未避让,直愣愣的与吴柱对视着,语气坚定无比的重复道:“明天我想和三叔他们一起进去。”
吴柱沉默,眉头紧皱。
许久之后,吴柱开口道:“随你吧!反正你也长大了,你今后如何,应当由你自己做决定了。”
吴二牛看着吴柱,黑暗中嘴唇翕动几下,许久后轻声嘀咕道:“我又能决定什么,你什么事儿都瞒着我。”
被窝起伏了数下,被全村广为流传,全身瘫痪如植物人的吴柱居然自己坐起,半靠在床头墙壁上。
吴二牛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表情逐渐变得惊喜不已,起身上前坐在床榻上,抚摸打量着吴柱说道:“爹,你身体被三叔治好了。”
“谁又说过我身体不好。”
吴柱咳嗽一声,挡开了吴二牛伸过来的手,扯了扯搭在身上的薄被,微笑的看着吴二牛。
吴二牛表情错愕,愣了愣,看着躺在床上的吴柱,手足无措的说道:“当初三叔不是说你……说你……”
“说我什么?身重剧毒,即使是服下我从野人山带出来的仙草也不能医治好,这辈子只能瘫痪在床上,对吗?”
吴柱开口打断了吴二牛的话,似笑非笑的看着吴二牛,眼神中带着一股戏谑之意。
吴二牛收敛住心里的惊讶,挠了挠头,思考了一番回答道:“好像当初三叔就是这么说的,爹,难道你这些年都是装的,不可能吧!”
吴柱摇头道:“你三叔说的不错,只不过半真半假罢了,我的确重了巨毒,但不至于瘫痪在床。”
语气一顿,眼睛瞟了瞟被封住的窗户,沉默少许后又道:“当初我贸然进野人山里的坟墓,本想用墓里的仙草给你哥救命,但途中遇到了意外,我处理好回来已是三天后了,你哥撑不住走了,我还给村里带来了麻烦?”
吴二牛目光闪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吴柱沉默了许久,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无法自拔,而吴二牛也不开口询问,老老实实的等着吴柱接下来的话。
“你小子这些年偷听到不少我和你三叔交谈时的秘辛,应该晓得我们玉岭镇共有十七个村子,其中有十个村子,包括我们吴家村,都是从外地一起迁过来的。”
吴二牛点了点头,语气平静道:“我晓得。”
吴柱半眯着眼睛,看着披在身上的被子缓缓道:“这十个村子的人,祖上皆是同出一门,吃一锅饭,在哪个时候不是亲兄弟更甚亲兄弟。”
吴柱的话说的很隐晦,但吴二牛已经明白了吴柱隐藏在话里的意思。
野人山里的墓属于吴家村,属于吴家村的人,自然也属于其他九个村子的人。
既然是共同拥有的财富,个人贸然取了,自然是犯了忌讳。
毕竟当初为了保住这座金山,十个村子的人都付出了鲜血与生命。
吴柱语气很平静,继续缓缓说道:“当初我从野人山墓里回来之后,其中几个村子的村长当天就赶过来了。
堵在老三家门前问为什么不尊祖宗训令,拐弯抹角的说既然我们吴家村不遵守,就莫怪他们也不听咯。
吴老三也不跟他们说话,把他们全带到了我们家里面,指到床上昏迷不醒的我说,这个人就是你们都认得,我们村里出名的好手,他从野人山回是回来了,但中了蛊毒,把他的肌肉骨骼全破坏了,活不过三天,你们那些村子想带人进去看看的,他不反对。
说完之后他就甩出了我从野人山带出来仙草,又对那些人说,这东西是我从野人山里头带出来的唯一一件东西,能驱百毒,可以保我一命,但下辈子也只能瘫痪在床上,若是有人想要的可以拿起走。”
吴二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睛微微泛红道:“所以你就只服了半株,他们抢了半株走。”
吴柱咳嗽的数声,一脸疲惫道:“这些都不重要了,毕竟当初的事儿一切都是由我而起,半株仙药解决麻烦解决已是占了便宜。
而你想要去我不拦住,但你必须明白,你当初吃了一株仙草的事儿谁也不能告诉,包括你三叔。
你现在百毒不侵,野人里的毒虫又多,很容易暴露,若是有人知道了,你要么斩草除根,要么逃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知道了么。”
吴二牛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我知道了。”
吴柱点了点头,身体缓缓又钻进被子里,挥了挥手让吴二牛出去,语气疲惫道:“若没其他事儿跟我说了,你就先出去弄饭,等吃了饭,我再给你说一下野人山墓里的事情。”
吴二牛点了点头,起身缓缓出来屋子。
开门的阳光让躺在床上的吴柱眼睛微眯,待归于黑暗之后才重新睁开,胸腔压制不止的起伏着,一声声压抑的咳嗽声不断从他喉咙里发出。
好大一会儿,吴柱才平息下来,咽下嘴里咳出来的血液,望着屋顶喃喃自语道:“当了这么久的废人,眼看就能起来走一走了,可惜却时日无多,天意啊!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