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医生。”季云琛开口就下令。
“您怎么了?您受伤了?”
“不是我。”
“是夫人?”
“我给你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我要看到那个医生站在我面前。”
“可是……”阿晋刚要说太仓促了他可能没办法希望能多给点时间,但突然又改口道:“刚好我认识的那个医生就在澳门。”
“你认识的?”季云琛快速想到:“上次化验的那个。”
“是。”
“这么巧?”季云琛已经不相信巧合了,最近发生的事都是阴谋,都是诡计。
“他是半个月前去澳门进修的。”
半个月前?
季云琛又快速的思量了一下。
半个月前比他们还早,那时他还没决定带清晨出来,也没开始这个计划,应该不算是巧合,不过也不能没有戒心。但是换一种方式来想,这个医生就算是被谁安排的,就算有什么目的,就算是故意接近他们,那也不错,至少他不用再去找另一个人,再花心思去封那人的口,只要对付他一个就够,而且现在也没有时间让他犹豫不决了。
“叫他带着手术工具过来。立刻,马上。”季云琛咬着牙的命令。
“夫人伤的很重吗?”
“别问了。”
“是。”
季云琛挂断电话,接着又打了一个电话,安排人处理遗留在周年庆现场的那几滴血,然后他才再次看向清晨的背脊,看着她背脊上的伤口和鲜红的血渍。
他心疼的蹙着眉,转身走进洗手间,阴湿了毛巾,又回到床边,轻轻的擦拭着那些血渍,却完全不敢触碰那个血粼粼的伤口,就怕会弄疼她,弄醒她。擦完以后,他为她盖上被子,然后坐在床边看着她沉睡的脸,手慢慢的伸出,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一次又一次,温柔无比。
二十二分钟后。
“叩叩叩……叩叩叩……”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清晨处于昏睡,完全没有反应,季云琛却恼怒的蹙起眉头。
他站起身,大步走到卧房门口,将门打开。
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大大的近视镜,满头大汗,表情慌张,手中拿着一个包。
“你好,你是季先生吧,对不起,我接到电话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好像还是迟到了,那个,我姓郎,我叫郎……”
“进来吧。”
郎宁羽还没自我介绍完,季云琛就烦躁的让开路。
他一步走进卧室。
季云琛看了一眼客厅。
白宣还站在客厅,是他给郎宁羽开的门。他此时正看着他,也透过他看着卧房里面,一副很想进去的样子,但是他的双脚却没有移动,就那样站着,看着,而他的手上还有着清晨的血。
季云琛将房门关上,又一次反锁。
不能让他进来。
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至少现在还不行。
郎宁羽看到趴在床上的清晨,马上查看她的脸色,查看她的呼吸,查看她的生命体征。
“她昏过去了?伤口在哪?背吗?”他开始询问,并打开自己的包。
季云琛并不想让他看到伤口,也不想让他看到清晨的背,甚至不想让他出现在这,但是请他来就是来让他打掩护,他要利用他医生的身份来创造出一个理由,让门外的那些人都信服,所以他必须要让他看清晨的伤口。还好,清晨的自我恢复能力是很缓慢的,不仔细的观察,一时半会也不会被发现。
季云琛掀开清晨背上的被子,恰到好处的只露出伤口的部位,甚至连另一边的肩胛骨都给严严实实的盖上了。
“枪伤。”郎宁羽一眼就看了出来。
“我已经把子弹取出来了。”季云琛看了眼床头柜。
郎宁羽看着床头柜上的弹头,很是惊讶:“你给她取出来的?他也是医生?”
“你别管我是做什么的,我已经取出了子弹,她也没有生命危险,你现在只要把她的伤口缝合好就可以了。”
“这……这可不行,枪伤可不是小伤,要消毒,要输液,要确认子弹伤没伤到内脏,要打麻药,最好还是去医院,医院的医疗设备完善,可以更好的……”
“阿晋叫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季云琛不想听他的解说。
“他说了。”郎宁羽被他的气势吓到了。
“那你就按我说的做,马上给她缝合。”
“这……万一感染,万一……”
“叫你做你就做!”季云琛突然低吼。
“哦,好,马上缝合。”
郎宁羽快速从包里拿出缝合的工具,开始认真的给清晨的伤口缝合。
季云琛盯着那血粼粼的伤口,眉头一直紧紧的锁着。
郎宁羽虽然看着年轻,但动作却非常的熟练,缝合的速度很快,几分钟就结束了。
季云琛见他将白色的护创贴贴在清晨的伤口上,马上拉过被子为她盖好,然后转身面对着郎宁羽,冷厉的看着他。
“一会儿你从这扇门走出去,不管是谁问你,你都要说她的伤并不严重,你已经为她取出子弹,为她缝合好伤口,只要她在床上修养几天就会痊愈。”
“可子弹不是我取的,而且枪伤要上报医院,还要报警备案。”
“还要我提醒你一次吗?”季云琛此时的怒火已经充满全身,就差动手了。
郎宁羽摇着头道:“不用了,我都照你说的去做。”
“记住,你敢乱说一个字,我就让你也尝尝花生米的滋味。”
“花生米?”郎宁羽一脸懵。
季云琛再次看向床头柜。
郎宁羽一身的冷汗。
“我一定不会乱说,我发誓绝对不会乱说一个字。”他举起自己的三根手指。
季云琛终于收起了怒火,走去床边,轻手轻脚的将清晨的身体翻转,让她舒服的躺着。
郎宁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能一直站在原地。他来的时间太短,只做了一个缝合,他还不能出去,需要再等一会儿,这样才能让别人相信,但是,跟季云琛在同一个房间,真的,那简直就是度秒如年,危机四伏,总有种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抹杀掉的恐慌。
半个小时后。
郎宁羽终于解脱了。
房门打开,他从卧室走出来,季云琛也跟在身后。
白宣赶紧走过来,终于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她怎么样了?”
季云琛看了郎宁羽一眼。
郎宁羽赶紧回答:“清小姐的伤没有大碍了,我已经取出了子弹,也缝合好了伤口,只要让她在床上多休息几天就可以康复了。”
白宣刚刚开门让他进来的时候已经知道他是医生,听他这么一说,终于松了一口气。
季云琛又看了郎宁羽一眼。
郎宁羽又道:“我先回去了,有事可以打给我,我会马上过来。”
“谢谢你郎医生。”季云琛感激的说着,不想让白宣看出马脚。
“不客气,应该的。”郎宁羽对他点了下头,匆忙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白宣的双目又看着季云琛身后的卧室。
“我能进去看一下她吗?”
“她已经睡了。”
“让我看一眼,让我亲眼确认她真的没事了。”白宣极其渴望,双目恨不得能冲出眼眶,飞到卧室里,飞到清晨的身边,但他的双脚却控制的很好,冲动却没有移动,而且他还补充三个字:“求你了。”
求?
这个字总是会显露一个人的卑微。
季云琛很清楚他现在有多么的自责,也很清楚他能老实的站在这里这么久需要多大的忍耐力。
“进去吧。”他松口了。
白宣马上迈出自己的脚,快速的走进卧室,走到床边。
清晨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目安静的闭合,面色还很苍白,唇上也是没有血色,看起来那么虚弱,虚弱的好似下一刻她就会像雪一样融化,消失。他的视线又看了看床的周围,到处都染着鲜红的血,都是她的血。
白宣的脑袋里又回荡着清晨冲过来的画面,尤其是她倒进自己的怀里。
他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要抚摸着她的脸。
“她已经没事了。”季云琛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动作。
白宣将自己的手收回,双目也慢慢抬起,看向季云琛,终于疑惑道:“她为什么不想去医院?”
“我们出去谈。”
白宣有些不舍。
“你已经看过了,别打扰她休息,我们出去说。”
白宣点了点头,双目又看了清晨一眼,然后才走向房门。
季云琛没有直接跟他一起出去,而是转身又去拿了一条湿毛巾,然后才离开卧室,将卧室的门轻轻的关上,走到白宣的身前,将手中的毛巾递给他道:“擦擦手吧。”
白宣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他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而且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叫他擦手?
季云琛也知道自己的举动会引起怀疑,但是他手上的血必须处理,万一他摸了什么不该摸的地方,万一他洗手的时候血与水融合滴到什么不该滴的地方,万一血水被冲进下水道发生什么惊人的现象,那都是不好处理的,所以还是让他用毛巾擦,擦完这条毛巾和卧房里面的被褥床单都要拿去烧掉。
“擦擦吧。”他硬着头皮又说了一次。
白宣伸手接过。虽然疑惑,但还是将手上的血擦干净,同时心中的疼痛和悔恨又一次加深。
季云琛看着他擦干净手,确认他的手上没有血迹,又盯着他的衣袖,衣袖还有清晨的血,看来还得想办法把他的衣服弄到手才行。
白宣将毛巾放在茶几上,继续刚刚的话。
“她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去医院?”
“因为医院对她来说是个很可怕的地方。”季云琛很会形容,每一个字都用的恰到好处。
白宣当然不会想到清晨是因为身体特殊不敢去,他很直观的猜测:“她在医院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吗?”比如亲人的离开?
“……”季云琛沉沉的垂目,看着好像默认一样。
白宣几乎已经断定了自己的猜测。
虽说医院是个救人的地方,但是多少人也都是死在了那里,那里既迎接生命的到来,也哀送生命的结束。那张小小的雪白的病床承载着太多人的酸甜苦辣,那的确是个可怕的地方,他可以想象清晨为什么会那么不愿意去医院。
“对不起。”他突然道歉:“如果我不拦着你,她一定会更早的接受治疗,如果我能多注意一下周围,她也不会为了救我而差点丢了命。”
“……”季云琛又开始了沉默。
其实他也很想骂他的,就是因为他一次又一次的拦着还跟他动手,清晨的伤不但变的更严重了,还流了更多的血,就是因为他疏忽大意,连人拿枪指着他都没发现,清晨才会为了救他而受伤躺在里面昏迷不醒,但是季云琛更怨自己。
要是他没有激怒康建伟,要是他将计划做的更缜密一些,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白宣。”季云琛也开口,声音又沉又重。
白宣等着他痛骂自己。
季云琛并没有发怒,而是做了一个决定。
“你追求清晨,我不会阻止,但我暂时不会放她走。”
“因为我没能力保护她?”白宣沉重道。
“不是。”
“因为我害她受伤了?”
“不是。”
“那是为什么?”这之前他明明不是这样。
“因为有太多事你还不知道,你根本就照顾不了她。”季云琛说的直白。
“什么事我不知道?你能告诉我吗?”他很想知道清晨的一切。
“让她自己告诉你。”
“……”白宣忽然没有信心了。一直以来她都跟他保持着距离,她都在抗拒他。
“只要她愿意告诉你,只要她愿意跟你走,我就放手。”最后的四个字让季云琛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
白宣用力的攥紧拳头。
就算清晨抗拒他,不喜欢他,他这次也要全力的追求她。他想知道她的一切,他想让她靠近自己,像依赖季云琛一样,不,比依赖季云琛还要依赖他。
他想要她。
要她……做自己一生的伴侣。
“我知道了,我会做到。”他坚定说道。
季云琛看着他,心口闷的难受。
“你回去吧。”他下逐客令。
“我在这等她醒过来。”白宣不愿走。
“她要睡很久,今晚不会醒。”
“我就在这等着。”白宣坚持。
“别忘了她现在是我的老婆,你在我们夫妻的房间算怎么回事?我不想跟你动手,你赶紧给我走。”
“那我在门外等她。”
白宣说完,真的走出房门,站在他们房间的门口。
季云琛很想告诉他,这样让人看见更会被说三道四,但他也知道他认真的时候会很轴,谁都劝不了,而且他对他的怒火也还没有消失,所以任他就这样惩罚似的站着,并将房门关上,重新回到卧房,回到清晨的身边。
……
白宣在门外站了一夜,季云琛在床边守了一夜。
清晨的脸色渐渐好转,唇色也恢复正常,但是她并没有醒过来,而是安详的继续睡着,又睡了整整一天。
夜幕降下。
季云琛有些慌了。
清晨伤到了肺,昏睡久一点是一定的,但是会不会睡的有点太久了?她的呼吸早就已经恢复了正常,说明肺部的伤已经修复完毕,她的心跳很平稳,脉搏也没有任何问题,他记得上一次她昏迷七天的时候,前六天呼吸和心跳都很薄弱,只能维持基本的生理机能,而在第七天的时候,她的呼吸和心跳都恢复正常,面色也渐渐红润,可是现在……她应该醒过来才对,为什么还在睡?
季云琛担心的检查她的伤口,伤口都已经完全愈合,不留一点痕迹。
他又等了一个晚上。
清晨还是沉沉的睡着,如吃了毒苹果的睡美人一样。
“清晨?”他试着叫她。
“……”清晨没有任何反应。
“清晨?清晨?”
“……”
“清晨?清晨——”他急得大吼。
“……”清晨依旧睡的安静,安静的好像死了一般。
怎么回事?
说好的不会一睡不醒,为什么还不睁开眼睛?
季云琛想到郎宁羽,马上拿出手机,拨通他的手机号码。
“你好。”电话接通。
“马上来酒店。”季云琛低吼着命令。
“季先生?清小姐哪里不舒服吗?”
“她还没醒。”
“没醒?怎么会呢?我检查过了呀,她第二天就会醒的。她是不是发烧了?是不是伤口感染了?你可以形容一下她现在的状况吗?”
“她什么状况都没有,就是不醒。”
“不醒?”
“你马上给我过来。”季云琛不容拒绝的再次命令。
“好,我马上过去。”
季云琛丢下手机,看着清晨安静的睡脸,他用手去推她,去摇晃她,一次又一次不停的叫她,她却依旧沉沉的睡着,睡着,睡着……
……
郎宁羽匆匆忙忙的赶到酒店,走出电梯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白宣。
上次他还在房里,给他开门,怎么过了一天他就移动到门外了?被赶出来的?而且看起来好像站了很久。
白宣看到郎宁羽,脸上有些不安。
“你怎么来了?清小姐出什么事了吗?”他担心的问。
“啊,没事,我是来清小姐送药的,还要再帮她打一针。”
“她真的没事吗?”
“没事,当然没事。”
郎宁羽赶紧敲门。
“叩、叩、叩。”
房门很快就被打开,他匆忙的进去,白宣还没看清季云琛的脸,房门就又被关上了。
总感觉不太对。
已经一天两夜了,她还没醒吗?
郎宁羽来到卧房开始为清晨检查,他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不但没找出问题所在,还越来越紧的蹙着眉头。
“不对啊,季夫人的身体很正常啊,正常的就好像没受过伤一样。”他喃喃自语。
“那她为什么一直不醒?”季云琛心急的问。
“我也不知道。对了,取出的子弹呢?能让我看一下吗?”
“被警察拿走了。”昨天他走后警察就来了,了解了一下情况,就拿着东西走了。
“那我再看一下伤口。”
“伤口没问题。”当然不能让他再看清晨的伤口,她的伤已经愈合的连个疤都没有了。
“那……我抽点血,拿回去化验一下?”
“不行。”季云琛直接拒绝。
郎宁羽为难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真的是太难了。
季云琛忽然想到他刚刚说的话:“你要看取出的子弹,是怀疑子弹上面涂了东西?”
“有这个可能。”
季云琛仔细的想。
子弹上如果真的涂了什么东西,那对清晨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她的血都可以救人,她还说过可以包治百病,那么她的身体就应该有解毒功能,而且子弹上能涂什么?无非就是毒药,杀手的目的就是确保目标能够准确无误的死亡。可是清晨一切正常,就是迟迟不醒,这说明这药是专门冲着她来的。
为她而下的药?
季云琛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庄先生。
他还真是急昏了头,竟然把他给忘了。
康建伟前脚刚跑,杨董后脚就送来了邀请函,让他们不得不顶着风险去参加,这一定是那个庄先生的意思,说不定这次的连环杀都是他的阴谋,而他又最了解清晨的身体,当然有办法让她昏睡不醒。
季云琛已经知道自己中计了。
不过他从来都不是任人宰割的性格。
他开始急速的运转自己的大脑。
他已经知道杨董是庄先生的人,但是他不能直接去找杨董,不能跟他撕破脸,那样会断了自己的后路。唐晏林呢?反正都已经跟他闹僵了,不怕他耍手段,可就因为闹僵了,唐晏林更不会轻易的帮他。如果这两个人都用不上,那他就只能靠自己了。
靠自己?
“呵……”季云琛如黑化的魔鬼一般邪恶的笑出声。
郎宁羽听着他的笑声,看着他的脸,吓的心脏都要爆开了。
季云琛又开始快速的推算。
那个庄先生一定就在他们附近,上次在香港酒店,他选了一个离清晨最近的地方,这次他的选择应该也是特殊的,那会特殊在什么地方呢?一个变态最喜欢的又是什么呢?
是偷看。是偷窥。
是暗中观察。
季云琛猛的转头看向卧房的落地大窗。
窗对面是一座座伫立的高楼。
他一眼就盯着其中的一个,并且锁定一扇小小的窗户。
对面,千米之外。
少爷在望远镜中对视着季云琛的眼睛,嘴角笑的特别开心。
“真是太聪明了,每次都能被你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