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司白如今不知道被心底的自卑压成什么样子了,就算明明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却同样连开口恳求的勇气都没有。
江言算是明白了,如果今天是真的打算走,周司白心里就算再舍不得,心里再难受,也是不会开口求她的。
这一次他不挽留没关系,但是以后吵架呢?如果那个时候他也不留她,一次两次三次都不留她,那该要怎么办?
江言又气又心疼,最后更多的却是无奈,“还以为你终于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没想到在某些方面还是这么幼稚。如果我真是打算回来取个东西,又怎么可能会在你在的时候过来?”
他在的时候多麻烦,铁了心要走的人最怕的就是纠缠,要来也是要挑个他不在的时间点,才更容易撇清关系。而不可能当着他的面进了房间,然后又拿走个微不足道的东西。
要说拿护照,那还说得过去,可是她根本连护照动都没有动过,此刻依旧躺在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
说白了,他要是仔细一点,就能发现她并没有走的打算。江言出来再上一次车,也不过是因为想试试周司白如今到底把自己看得有多轻。
只是她没想到,他比她想象中,还要来得脆弱许多许多。
周司白怔了怔,然后嘴角弯了弯,“这个意思,是你不走了是吗?”
“难道你想我走么?”她轻飘飘的说。
“不想,一点都不想。”他上前一步将她搂进怀里,紧紧的,生怕她要跑了似的,“不走就好。”
不走,就好。
这四个几乎立刻就戳中了江言的泪点。
你看,他现在的要求有多低,只要她不走他就满足了,甚至什么都没要求她,简直卑微到不能再卑微。在爱情里,只有失败者才会这样。
“我这两天,去找叶医生了,跟他一起聊了你的事儿,你不要多想,我一直在的。”她摸了摸他的脸,牵着他往别墅走去,两个人一起坐回餐桌,江言替他夹菜。
从她给他夹的菜里面就可以看出来,江言这两天跟叶医生学了不少,所有的菜品都是他该摄入的量。
周司白安安静静的维持着一贯的餐桌礼仪,虽然慢,但是还是把所有的都吃完了,这也让一旁的护理们有些惊讶,因为他很难得会把所有的东西吃完。
江言回来的事,很快也传到了周毅的耳朵里。
后者倒是饶有兴致的给他打了电话,“我看你最近的心情还不错,看来是有好事发生了。”
周司白也没有隐瞒,告诉他:“阿言回来了。”
周毅哪里会不知道,但还是假装惊讶的“啧”了一声,“回来是一回事,怕就怕,万一要是目的不单纯……”
周家可是有大笔大笔的钱,就算是为了这笔钱做朋友,估计也有不少人乐意。
没想到这话却让周司白的脸色直接沉了下来,语气虽然平静冷淡,却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警告,“父亲,您年纪也大了,不该轮到您操心的事,就别太操心。”
这话可是相当挑衅,周毅从小长到大,也几乎没有遇到过敢这么怼他的,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第一个敢说他老的还是自家儿子。
并且听那语气,强硬极了,没有半分弱意。
周毅在听到周司白那头直接把电话给挂了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只是笑骂了一句:“沉不住气。”
又叹了口气,孩子大了,有了媳妇儿就把爹给忘了,男大不中留啊。
——
……
江言对此一无所知。
她每天的日常,都十分单调。
每天早上起床,陪周司白做复健运动,然后跟他一起吃饭,晚饭后,又跟他一起散散步,逛逛街,看看电影。
这对年轻的情侣长得太过惹眼,邻居们也经常会来看看他们,给他们送上些吃的,还算比较有人情味。
江言跟周司白就跟最普通的情侣一样,并且周先生乖巧听话,她的任何主意他都不会反驳。
有了江言,护理人员的工作就轻松了很多,对她也比较感激和热情,在周司白做背脊练习的时候,其中一个医护人员就问江言:“江小姐,你是怎么做到让周先生这么听话的?”
她也是刚谈恋爱,想学个几招呐。
江言也是在听了医护人员的话以后,才发现这段时间的周司白确实是听话,根本就不像他这种自我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突然的反应让江言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还好周司白走过来喝水,无意中听见了医护人员的话,淡淡的说,“那是因为我媳妇儿说的话不会错。”
女医护人员突然红了脸。
她是所有的护理人员中唯一的中国人,“媳妇儿”这几个字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谈恋爱的时候这样叫,光是想想,就足够她起一身鸡皮疙瘩的了,何况周司白还是个低音炮,不仅词撩,声线也撩。
周司白喝完水,又去继续做运动去了。
女医护人员拍了拍自己红扑扑的脸蛋,“江小姐,你和周总两个人好甜啊,有想过结婚么?”
“已经结婚了。”
对方张大了嘴。
不怪医护人员,她本来就在英国,国内的事已经很少去关注了,微博什么的平时根本就不玩,国内发生的一切不知道也正常。而周司白和江言,两个人也没有特别提起过这件事。不只是她,别墅里所有的人都不清楚。
周司白这么年轻,一般有钱家的男人哪个不是玩到不想再玩了才结的婚,也难怪她没有往这方面想了。
“江小姐,哦……周太太,我去把水换一换。”女医护人员得把这个惊天大新闻跟她的同事们聊一聊,八卦的心已经挡不住了。
“好。”江言笑道。
周司白的一次复健运动,差不多要两个小时,这是很消耗体力的活,等他结束,江言立刻又把脊椎矫正带递过去,最后想了想,选择自己给他系上。
他任由她给他穿,很是配合。
江言漫不经心的,“周先生,你刚刚叫我什么?”
周司白顿了顿。
“有胆子再叫一遍么?”
她想,周司白又不是那种肉麻的人,故意揪着他喊,或许没那么容易,他平时冷虽然是冷了点,但脸皮薄。就比如以前每次要害羞,他就会更冷一点,用冷漠遮掩难为情。
所以,江言并没有让周司白真说点儿什么的想法,不过就是逗一逗他。
但哪里想得到,他几乎都没有犹豫,很顺其自然的就喊了出来,“媳妇儿。”
周氏冷漠再读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终于不冷清了,反而带了点暖意。
江言意外的扫了他一眼。
“我还以为,你会不好意思。”
周司白随意的说,“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感觉用这三个字喊你,是件自然而然的事。”
其实男人将一个女人贴上属于自己的标签时,这些改喊出口的话喊出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算要周司白天天都这么喊她,他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周司白说完这句话,又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然后很自然的把杯子递给江言,“安神茶,感觉你这几天睡眠不太好吃,也可以喝几口。”
对于共同喝一个杯子这件事,江言没所谓,反正直接的口水吃过,他的蛋白也吃过,喝一个杯子都是小意思。
只是江言有点惊讶,她每天都看见周司白睡得挺早的,没想到竟然知道她睡眠质量不行。
不过这个原因,江言很快就弄清楚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周司白依旧睡得很早,而江言在床的另一侧看医学方面的书。
苏谭谭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还没睡,于是翻身起床去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苏谭谭,情绪不太好。一直在跟她聊以前的事,不过却避开了叶勋和叶溯两个人的名字。
可是苏谭谭的以前,哪里离得开他们两人。哪怕她回避,但意思里面还是多少提及。
这两天,a市有条大新闻。
叶勋要结婚了。
据说不是他自己看上的,而是叶溯看上了那个“妈”。叶勋多心疼自己的儿子啊,哪怕再不喜欢,儿子药,他到底是还会妥协。
江言不动声色,“你可以回去转一转。”
“不行啊。”苏谭谭说,“我走了,他就没有人照顾了。”
苏谭谭说,阿言你知道吗,我特别想把那小崽子塞回肚子里,你说我是什么运气,生了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苏谭谭说,我就一直知道,叶溯那王八羔子一点都不喜欢我。
苏谭谭继续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最后沉默。
她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江言都以为她睡着了。
可是她在最后又说,但是好歹是我生的,到底也是属于我们之间的缘分,既然他找到了一个他喜欢的母亲,我就希望,他这一辈子能幸福。
江言何尝不知道,苏谭谭这是希望有人劝一劝她,告诉她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可是她只能自己选,因为只有这样,哪怕后悔了,才不会责怪他人。
她笑,“谭谭,这是你的劫,我不能干预。爱和弥补,你终究要选一遍站的。”
挂了电话,江言回头,却看见一直就站在她身后的周司白。
他在看到她回头的时候,警惕的表情才松懈下来。
江言拉着他回去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他怀里,“怎么不睡了?”
“睡不着。”他停训了一会儿,说,“我还以为,你又要走。”
江言顿了顿。
很快她就把事情给串了起来,周司白会知道她睡眠不行,是因为他自己睡得也不沉,大多数时候应该都在浅眠。而原因想来就是上次她走掉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所以他才会时时刻刻都警惕着。
江言看了他一会儿,平躺,说,“来。”
周司白有些疑惑的扫了她一眼。
“不是怕我走么?”江言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几分慵懒,几分随意,更多是调侃,目的是为了放松他崩得太紧的神经,“那就睡、服我,看我还走不走。”
周司白:“……”
——
……
英国的环境,总体来说算是不错,雾霾之类的几乎不会出现。
除了阴晴不定这一点以外,应该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周司白带着江言去最高级的骨科医院检查的那天,就下起了雨。
也正好方便江言穿一身长衣长裤。
至于原因……
江言扫了眼一旁端端正正,一本正经,禁欲气息显著的周司白,倒是一副人模狗样的模样。
换作是谁,估计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么号看起来有些虚弱并且似乎性、冷淡的男人,能把她身上啃出来那么多印子。而且差不多过了三四天了,痕迹也没有完全消下去。
那晚的事,江言还记得很清楚。
周司白在找到套子之前,任凭她怎么钓他,完全不为所动,江言就琢磨着,他大概兴致不太高,或许只是为了敷衍她。在听说套子没了的时候,甚至平静的点点头,就要睡了。
但江言十分不容易的在包里找到了一只。
周司白皱眉说:“只有一个?”
“嗯,没了。”
他盯着她手上的东西看了好久,最后有些自暴自弃的说,“算了,一次就一次吧。”
结果这一次……
江言不动声色的把视线从周司白身上收回来,她说他不行,也就是说说,按照周小先生的性格,这方面是绝对受不得诋毁的,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估计也会强撑下来。
大概是她盯着他看了太久,周司白侧目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今天的医生,你认识的?”江言问道。
“嗯,算是最好的医生,检查结果可信度比较高。”甚至比叶医生还好,只是周司白当初不太愿意把自己的样子暴露到其他人眼皮子底下,才没有过来过。
江言点点头,其实她在上学的时候,有一个学长就是这方面的行家,两个人当初的关系还算不错,她甚至还把他纳入备胎的行列过。
后来,她当他是兄弟。
但许久不见,她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
两个人到医院时,mark医生刚刚给病人做完手术。
江言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笑了笑,惹得周司白回头凉凉的看了她一眼。
mark医生当然长得很好看,典型的金发碧眼大帅哥,虽然是个医生,但显然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身材是标准的模特身材。
当然,这不是让江言笑的主要原因。
她在周司白的眼神中,朝mark医生走过去,后者张开双臂,两个人来了个拥抱。
周司白的脸色变了变。
江言说:“mark,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真的是巧了,mark医生,还真的就是江言那位读博时的备胎兄弟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