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沈云悠又渴又饿之际,房门终于开了。骤然袭来的光令她眯起眼睛,开门那个转身喊了一句:“茉姐,人醒了。”
茉姐听了这话立刻走过去站在门口理着自己的发丝,漫不经心地问沈云悠:“你既闯了过来,应当也知道吧?命是保不住了。”
沈云悠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却并不回答,茉姐将头发往后一甩,有些恼怒:“怎么?你这是瞧不起我?还是同我显摆你眼睛大?”
沈云悠用力摇头,目光落在了她的头上,池季远送的那支簪子此时就在她发间。
“既然不是,怎么不回答?”茉姐走过去,先前开门那个犹犹豫豫地开口道:“茉姐,咱们堵了她的嘴……”
“我当然知道!”
茉姐接话接得飞快,她几步走上前去将塞在沈云悠口中的布条扯开,又拍了拍手:“你究竟说不说话?再不回答就别怪我下手狠了!”
“我只是无意跟了过来,若你们当真在意,不如……不如让我赔偿些东西?”沈云悠试探地问道。
茉姐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劣质脂粉的味道令她忍不住咳嗽。半晌之后,茉姐猛地蹲下说道:“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若你猜中我想要什么,便留你一条命。”
她说完高傲地昂起头,伸手轻抚刚梳好的发髻。
“银钱?”沈云悠以为这群人是路过京城的劫匪,皆是劫匪,最看重的自然是银钱。
“你这张脸瞧上去倒是好看,可想事情怎么就这么俗气呢?”
茉姐啧啧两声,皱着眉招了招手。另一个小丫头便搬出一个箱子。茉姐潇洒地将箱子打开,黄金白银,晃得沈云悠微微眯眼。
茉姐坐在桌上,从箱子里取出一块黄金,又吹了吹上面的灰,不屑地同沈云悠道:“这种东西我可有的是,你觉得它能保你的命?”
沈云悠嗓子干涩,她甚至觉得整个嗓子都快冒出火来了,可还是哑着声音回答:“那你要什么?”
“我这不是让你猜么?”
茉姐有些生气,她将金子一扔,走上前去捏着沈云悠的脸说道:“小姑娘,这世上的事可没那么简单,你想要保命,就得靠自己。若每件事都由我来讲清楚,你不是成废物了么?”
沈云悠觉得这个茉姐像极了教书先生,一开口便在教自己做人处事的道理。她倒也接触过穷凶极恶之人,可从没遇到过像茉姐这样非得说教的劫匪,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同茉姐谈。
她觉得自己整个脑子糊成了一片,面前的人可是劫匪啊!劫匪不要财物还能要什么?
见她奄奄一息地靠在柜子上,面如死灰,茉姐反而急了,她开口道:“你瞧上去年纪小,不懂事倒也在情理之中,就让茉姐我提点你一番罢!”
沈云悠挣扎了一下,换了一边靠着柜子,她搞不懂面前的劫匪为何要替自己解围。
“咱们女子在这世上,本就受了太多不公的待遇,自然应该好好儿对自己。我虽没念过什么书,倒也认得几个字。曾经看过一句话,叫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呸!这是哪个不长脑子的人说的?老娘有才有貌有德,你们管得着吗?我看就是太给这些人脸了……”
说起这些,茉姐滔滔不绝、气愤不已,最后还是她身边那个小丫头低声提醒道:“茉姐,茉姐……说太多了。”
茉姐这才意识到自己偏离了正题,便清了清嗓子走到沈云悠面前:“总之,咱们女子就是要活得艳丽,打那些狗男人的脸!”
沈云悠抬眼,她倒没想到茉姐能有如此见地,眼下看来倒也不像是个纯粹的劫匪,既然都提到了女子无才便是德……
“确实是我太俗了。”沈云悠立刻同茉姐赔了不是,又肯定地点头:“钱财乃身外之物,你若有心学东西,我愿意从家中书房挑些书给你送过来。你爱看什么样的,尽管同我说!”
“若你想学写字,我便为你置办上好的笔墨,定然……”
“小姑娘,你别太过分!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却将我当傻子耍,你觉得这合适吗?”
哪料到茉姐忽然沉下了脸色,她取出刀在沈云悠脸上比划了一下:“我最恨别人耍我!你可想好了,倘若真惹怒了我,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救不下你!”
刀面冰凉,沈云悠下意识地颤了一下,她抖了抖肩膀,眼中忽然盛满泪水。
“茉姐,我哪敢耍你?我同你这才刚刚认得,我……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我也痛恨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家中规矩多我资质又差,纵是读了些书,人依旧愚笨,我又有什么办法?脑子不好就该死吗?这世上又哪里有这种道理?”
沈云悠当真猜不透茉姐的心思,但她懂得投其所好,便哭哭啼啼地诉说着世道的不公,似乎是豁出去了。
“可你就算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至于这么蠢啊!”
兴许是见她哭得太惨,茉姐倒是将刀给收起来了,却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是蠢,可我不能学吗?你不让我学,也不同我说清楚,上来就要我的命,我胆儿都吓破了,怎么去猜你的心思?”
沈云悠越说越委屈,声嘶力竭地哭起来,最后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茉姐倒还有几分恻隐之心,尤其她现在又是个小蠢货。
“好了,你就别哭了,茉姐也没真想要你的命。可你怎么就是榆木脑袋,说什么也不明白?”
一旁的小丫头苦不堪言,茉姐平日里都是有话直说,豪爽得很。偏偏遇上某些东西就要扭扭捏捏,非让别人猜。
“你想想,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小丫头提醒道,沈云悠张大嘴巴,觉得嗓子已经快废掉了。
怎么到这里来?还不是为了追簪子……对了,簪子?
沈云悠抬起头打量了茉姐一番,她戴发饰的习惯似乎同言欢歌有些像,不管好不好看,一股脑儿往头上塞便是。
茉姐此刻正在房中走来走去,衣裙掀起一阵风。那股劣质脂粉的味道又扑了过来,沈云悠猛地咳嗽起来。
“茉姐……”她忍着嗓子的痛,勉强开口道:“簪子?发钗?胭脂水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