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舜将沈云悠送回了房间,看着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很是心疼,可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不是吓着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沈云悠点头:“是有些怕。”
她抓着沈舜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整个人微微发抖:“还好有父亲。”
“别怕,父亲会一直陪着你。”沈舜安慰道,沈云悠便自然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放松下来。
二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不久,沈云悠有些困倦,坐直打哈欠,沈舜便起身拍了拍她的头,笑着道:“困了就睡吧。”
说罢同灵意道:“让她多休息会儿。”
他走之后,沈云悠也没有躺下,她只是坐在榻上,眼神空洞。
“小姐……”灵意走过去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沈云悠缓缓抬头,忽然伸手环住灵意的腰,轻声说道:“灵意,这下好了,母亲的仇也报了,咱们在沈府不必再提心吊胆。”
“是,小姐,没人敢害咱们了,以后就都是好日子。”灵意低头,温柔地按着沈云悠的肩膀安慰她。
半晌之后,沈云悠的肩膀轻轻颤动,灵意一下一下拍着她。没过多久,她果真累了,便躺下睡了。
灵意替她盖好被子,出门的时候发现衣裳已经被她的泪水打湿了。
出了这样的事,老夫人自然心有余悸,立即派人将桑迎秋送去了庄子上,又派了好些人看守。
之后又让沈舜将沈云悠和沈云娇一齐带回沈府,说是不想太吵了。
“父亲,咱们先去庄子上看看母亲吧……我听说那儿的日子不好过……”走的时候,沈云娇小心地抓着沈舜的衣袖,怯生生地说道。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沈舜说不出什么太过分的话。再说小产过后,沈云娇的身子确实不好,这会儿更是面无血色,整个人也瘦得像是风一吹便要倒。
话堵在嘴边,沈舜最终只是轻叹一声,让人将沈云娇扶上了马车。
“父亲……”沈云娇不大情愿,可还是没有再提。她也知道沈舜不会这样快就消气,便在心中盘算着,等回了沈府,沈舜将这些事忘得差不多过后,再提桑迎秋的事。
老夫人站在宅院门口送他们,马车越来越远,她却站在原地看着扬起的灰尘没有动,直到顾嬷嬷走上前来在她耳边说道:“老夫人,有人要见您。”
她只是轻声说了几句,老夫人便转身快速往房间走去,期间因为着急,险些摔倒,顾嬷嬷小心扶着她说道:“老夫人,您慢些。”
她却哪里等得,脚上也没有慢下来,走到房门口便用力将门推开了。
“老夫人。”乔妈妈低着头,毕恭毕敬。
“你……你怎么……”老夫人惊讶片刻,很快回过神来。她缓了缓坐下说道:“也对,你的死本就有蹊跷,你死后云悠不许任何人将消息传出去,单这一点就很奇怪。”
乔妈妈死去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她也不是没有疑惑,只是太过伤心,便没有心思再管,也就都交给了沈云悠。
“还请您不要责怪大小姐,都是老奴为了保全性命,求着大小姐帮忙保守秘密。”乔妈妈说道:“林老夫人死后,乌宁紧接着丧命,我便知道自己也会被盯上。果真,很快莲渺便动手了。”
“幸而大小姐救了我一命,我便求她让旁人以为我死了,以保平安。大小姐心肠好,见我实在可怜,便也答应了。”乔妈妈遵守诺言,并没有将沈云悠牵扯进去。
老夫人抬眼看她,半晌后问:“你既知道真相,为何不说出来,要冒着丧命的危险保守秘密?”
乔妈妈张了张嘴,老夫人又自己回答道:“是她吩咐的对吗?”
“是,林老夫人不让我说出去,她说过,自己本也是将死之人,因为她将沈家闹得天翻地覆,不值当。她……她希望您不要受这些所累。”
“若是这件事闹大了,沈家必然颜面扫地;她的儿子、儿媳过来知道她的死因后,难免同你生出嫌隙,倒不如将这件事情隐瞒下去。”
乔妈妈将林氏死前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夫人。
“难怪她最后说要见你,难怪……”老夫人攥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她想起了林氏同她说人老了,活得高兴最重要,千万不要因为小事伤了家中和气。
她那时只以为林氏是怕自己伤心难过,爱将事情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她是担心有一日真相大白,自己受不住!
“老奴多年之前便伺候过林老夫人,她待我不薄,她这一生唯一一次开口请求,便是这件事,我又怎么拒绝得了?”乔妈妈说起林氏,心中多事尊敬与感激。
“所以你明知道桑迎秋想杀你,却还是没有到我面前寻求庇护,以至于后来只能诈死?”
老夫人从前只知道林氏看重乔妈妈,可并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而今看来,乔妈妈作为仆人的确忠诚;作为老友,也足够守诺。
“可既然用尽心力将秘密守住,为何又主动说了出来?”老夫人问:“步摇和盒子的事没有旁人知道,必然是她告诉了你。若你不答应,冬娆一定也不会将东西送过来。”
“因为夫人实在太狠心了,乌宁和我死了还不够,她一步一步,想要的人命太多了,我不能再视而不见。”
乔妈妈没有将她和沈云悠的交易说出来,只是说起了自己心中所想:“林老夫人当初不让我将事情说出去,是想保护别人。我想闹成这样,她也一定不愿意。”
她说着将手上的镯子也取下来放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这镯子,连同步摇、盒子都是林老夫人留给我的。她就是怕事情有一日会到难以掌控的地步,才会留下后招。”
“她生前就总是心事重重,没想到死时,竟连我也要她操心,真是对不住我这老姐妹啊!”
老夫人悲痛欲绝,林氏进京本是为了过些清闲日子,没想到丧命于此。她这一生,怕是都不能跨过这个坎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