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有些凉,柳夫人轻轻将房门推开,生怕吵到柳泽修。
药味还未散去,柳夫人借着月光看见了桌上的药碗。这几年柳泽修身体好了许多,但为了调理,药也一直没有断过。
她正要往柳泽修的床边走,忽然听见他咳嗽了几声。
柳夫人眉头紧皱,难不成真病了?她正想着,柳泽修咳得愈发剧烈,最后他拍着心口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柳夫人完全忘了方才的矛盾,她快步走到柳泽修面前替他拍着背,神情焦急:“哪里不舒服?”
似乎是因为房中忽然出现了别人,柳泽修轻微抖了一下,发现是柳夫人后他也放下心来,回答道:“只是有些着凉,母亲不必担心。”
“多在意自己的身体,不好受就快些请大夫。”柳夫人递过去一杯水叮嘱道,她就怕柳泽修拖着,待病情严重,一切就难了。
柳泽修轻轻点头,又安慰几句,柳夫人却还是忍不住问来问去,直到柳泽修困得睁不开双眼,她才终于离去。
柳夫人一夜没睡,只想着快些请大夫。
“起来了么?”一大早,她便敲着柳泽修的房门,里面却半晌没有动静。
“是我。”她有些急,柳泽修却依旧没有开门。他向来孝顺,不可能不理会自己,陆夫人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立刻伸手推开了门。
柳泽修刚好走到桌前,他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没有精神,瞧上去很疲惫。
“母亲,您过来了?我走得慢了些。”他勉强解释,柳夫人吓得扶着他坐下,语气中有几分责备:“都这样了还同我说没事?”
“含秀,快去请孙大夫。”她吩咐道,孙大夫一直为柳泽修开药方,对他的病情很了解。
柳泽修却出手阻拦,说起话来有气无力:“孙大夫昨日便回乡了,走之前替我瞧了瞧,说是并无大碍,母亲不必紧张。”这话刚出口,他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真的?”柳夫人将信将疑:“你可别想骗我。”
“我……我什么时候同母亲说过谎话?”柳泽修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鼻中一热,柳夫人的表情也凝固在脸上。
她拿出手帕,有些慌乱地替柳泽修擦鼻子里流出来的鲜血,开口的时候有些语无伦次:“不是说已经没事了么?这,这怎么又……”
她怕柳泽修瞧出自己的异样,可情绪涌上来难以自控,手发着抖,话也说不清。她不敢面对,难不成调养了这么多年,他的身体还是如此脆弱?
“既然孙大夫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什么。”她到底怕柳泽修多想,没有继续提此事,而是让他好好儿休息。
柳夫人出门的时候,柳老爷得了消息急匆匆地赶过来。
“大夫也说了,他现在只是身体有些虚弱,多调理一段时日便好了,这怎么又……”他不停往房间里看,柳夫人却将他拦住:“你可别在他跟前儿说这些话!”
她虽这样说着,可也在院中来来回回不肯离去,许久之后,柳老爷忽然问:“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咱们不答应他的亲事,他受了太大的刺激,这才犯病?”
“这不可能!我了解儿子,他没有这么脆弱。”柳夫人摇着头一口否定。
柳老爷却还是小声道:“可我瞧他确实对那丫头上心,咱们是不是太……”
“行了,先听大夫怎么说吧!”柳夫人将他打断,心烦意燥。
柳泽修说过,孙大夫此时并不在水安城,柳夫人却还是差人去请他,得知他确实离开了,她反而松了口气。
至少柳泽修没有骗她,若孙大夫说过没事,便可放心。
即便如此,她仍心事重重。她一个人出府后,不觉间竟走到了沈家人居住的客栈。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条腿迈进了客栈大门。
“我是不是疯了?”她赶紧将脚收回来,用力拍着自己的头骂道:“真是不长记性,这么快就把他们做过的事忘了?”
她似乎对自己很恼怒,狠狠地骂了几句,又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确认没有人发现她之后,终于放心地走了。
池季远在房顶上坐着,刚巧见到了这一幕,他便从房顶跳下来问沈云悠:““柳家夫人是什么来头?我怎么瞧着她有些奇怪?”
“柳夫人?”沈云悠正在翻书,头也没抬:“你见着她了?”她可不信柳夫人会主动过来。
“在门外念叨了一会儿就走了。”池季远从桌上挑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又道:“对自己又打又骂,狠得不得了!”
真是怪事,沈云悠将书合上,柳夫人巴不得同沈家没有瓜葛,竟会主动过来,她双手无意识地摆弄着茶杯,半晌后抬头:“会不会是柳家出了什么事儿?”
柳府,虽说柳夫人担心柳泽修,但他总在休息,她也就没有过多打扰。
躺了一日,柳泽修觉得全身发软,便穿好衣裳走到桌前坐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传过来,他刚转头,就看到窗口跳了一个人进来。
“你呢?我怎么办?”沈云悠虽焦急,却也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可跳不进去。”
“别慌,我给你开门。”池季远轻声安慰,说罢将门打开放她进来。
柳泽修看着这二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甚至怀疑他们已经忘了这是他的房间,并且他还坐在这里。
“柳兄这是病了?”池季远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端起桌上的药碗,说了一句:“难怪!”
柳泽修不明所以,沈云悠便开口解释:“方才柳夫人去了客栈,没有进去就走了。”
“是么?”柳泽修神情黯淡。
“别灰心丧意,你又不是大病。”池季远拍着他的肩膀坐下来,随口问了一句:“柳兄身体是什么毛病?我二婶是大夫,兴许可以请她为你开几副药。”
“这我并不是很清楚,得问问替我开药方的大夫。”柳公子答得简单,池季远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回答:“下次见着他你问一问,我回京之后便差人将药方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