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闵丽给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对方连忙把地上的几样东西捡起来递到她手上。她一件件仔细地看，越看越心惊。
确实都是闵如岁身上所佩戴的，但她这侄儿身手不凡，练气圆满也可敌得过寻常筑基，是谁施展本事将他擒下？商洪放难道还藏了一手？
“闵姨心知肚明，却还与我小辈说笑。不是你派如岁师兄来给我的苗圃下药，他怎么会落到我手里？”提到苗圃，商沉月芙蓉春晓般和煦的面上笑意渐褪，定定地望着闵丽。
“下药？红口白牙，休来污蔑我！”
闵丽面上先是愕然，又很快变为恶狠狠的表情，倒令商沉月有些怀疑，她是确实不知道此事，还是装得太好。
她有心再细细套对方的话，但叶庭马上就要被拍卖，不能耽误。
“无论如何，他的命现在就要听凭闵姨了。这养气草我势在必得，还请闵姨行个方便。”
闵丽黑着脸，推了一把身边的小厮。
“滚去把留着预备的号签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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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庭被推到了台上。
他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不友善，别人参加拍卖会都是装X炫富，杀人夺宝，他来这世上第一回到拍卖会上，居然是被卖。
尤其那个主持人，也不知道怎么介绍，干巴巴地站着，疑惑的语气像是马上就要说出这玩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拍卖，别问我。
他心中本就憋着一股恶气，此刻也不去思索是韬光隐晦还是大放异彩更能碰到那段机缘，催动着灵力朝这个主持的修士朗声催促：“愣着干什么，说词啊！你们这个拍卖会都不介绍拍品的吗？”
众人一片哗然。
灵植能凝出神智的，都是万里挑一，而且神智都是稚嫩如婴儿。尤其上一个拍卖还是凝神往往高于灵植的灵兽，对比尤为明显。
“哈哈，不好意思。各位道友也听到了，这灵植乃是一株难得的凝神养气草，明天开春便满二十年，届时药效可以说是入低阶丹药的最强之选。而且他灵智不凡到能数落在下，作为室内盆栽，能改变居室灵气的运行，也能唠唠嗑之类的，实在是修行居家的不二之宝，五百两起拍，诸位请！”
一时间拍卖会上无人应声。
百倍于普通养气草的价格，起拍便比刚才的那只灵兽贵，谁人敢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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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眉阴沉着脸，抱住刚刚拍下来的小龙猫慢慢抚摸。她的动作也算不上粗鲁，但就是吓得毛球抖个不停。
她还是忍不住这口气，自己把这小东西买了下来。
旁边孙伯嵘还没心没肺地掰了块蟠桃想要喂小龙猫吃，被她含着怒气抬手打掉。
孙少爷可真所谓是憨包中的憨包，连柳大小姐生气时不待见他都看不出来，还拍着胸脯保证：“柳妹妹，这养气草你可喜欢？要是喜欢，我花多少钱也给你拍下来！”
“你长的是个猪脑子？我练气中期，还没修到破境，要什么养气草？就算买，也是伯桦哥哥需要，他的练气大圆满可是稳固已久了。”
“六百两！”孙伯桦看似随意地叫了个价钱，摸了摸柳如眉的脑袋。“阿眉，多谢你惦记着我的修行，不过修道之人，借助外力破境，可以，但也没有极大的必要。我想把这株养气草买下来送给林师妹，预祝她稳固境界，早日结丹。”
孙伯桦卡在练气圆满已经几年了。
同辈的内门弟子也没有几个筑基的，但那条天才与可塑之才之间微妙的线，让他心痒难耐。
若是得了这前所未见的奇异养气草，筑基的希望说不定就大了几分。
不过，他这份急切却不想被人知道。对外，孙家一直号称大少爷故意将修为压制在练气大圆满，他本人也颇在意这说法，要是为了自己拍这株草，岂不是叫七峰子弟笑掉大牙？
说是买给林师妹，若她要了，再好不过。若是不要，自己还能勉为其难地留着，简直是两全之策。
“又是她，又是她！伯桦哥哥，你就当真一点都不替我考虑嘛……”柳如眉委屈得眼眶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觉得心上人确实是一位谦谦如玉的君子，对那林妙微……好的吧，也许确实是同辈关怀。毕竟那个凶女人不如自己好看。但伯桦哥哥为何总是对每个人都好？光对她一个人好不可以吗？
“六百零一两。”孙伯嵘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来。
“小弟，别胡闹。”孙伯桦的脸色微变。
“谁和你闹了？你要买它送给林妙微，我就要买它送给柳妹妹。”
柳如眉刚要说话，孙伯嵘却难得打断了她一次：“你别劝，我不听。他们都说我是个浑人，今天我还就非要较这个劲。你收了怎么把它捉弄死都不关我的事，你不收我就把它扔了。”
“这两个浑小子……”
闵丽一个头两个大。
她也没想到这株养气草争来争去，居然成了自家的子弟较劲。
换个角度想，万一争来争去价格太离谱，自己这边拍下来，也阻止他们吃了个闷亏，
“去，叫个一千两，把他们吓唬住。”闵丽扶着额头，吩咐小厮。
“天字三号包厢，一千两！”
孙家兄弟都是一愣，没想到还真有冤大头愿意买养气草。
孙伯嵘先反应过来，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小爷我出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不好意思，两位孙师侄，你们这价钱叫得火热，我倒有些心动。惊鸿筑基大圆满有段时日了，这草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
后排的八仙桌上突然有位中年修士开口，语气谦和，朝着前面二孙的位置拱了拱手示意。
“方师叔既然开口了，我们做小辈的哪有二话？守一峰人才济济，远超我等末流小峰，就算师叔开口直接要这草，想必主持拍卖的也要双手奉上。只是小辈们能否跟着出价，还请师叔示下。”
孙伯桦也拱了拱手。
他这番话看似不动声色，实际上却暗藏着机锋，仿佛守一峰多么凌驾于诸峰之上。那中年修士微微皱眉，笑得温和：“孙师侄说笑了，这拍卖当然是人人都可参加，岂有我只手遮天的道理。”
“多谢师叔，那么伯桦便出三千两。”孙伯桦也微微笑了一下，心中却暗骂这帮人和自己作对。
“小爷出三千零一两！”
“天字一号包厢，五千两！”
“我出六千两！”
“我出七千两！”
“八千两！”
“天字一号包厢，九千两！”
那个接待了怪老头周出风的管事，就站在台下面激动得连连跺脚。
老神仙说的果然不错，这一株貌不惊人的小草，居然拍出了如此价格，怎么不叫他心花怒放！
叶庭只觉得荒诞。
他在一个孤独的寰宇内，与价格砝码摆在相对的托盘里，他的生与死都在陌生人口中一个轻飘飘的数字上。
作为人类，他太熟悉人类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类是不会对灵植有太多怜悯的，如果是毛绒绒的可爱灵兽还好说些。
他的苦闷与困顿，注定要与人隔绝了吗？
叶庭还想再挣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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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稍候，我还有一句话。到上清宗来，我也是拜过祖师的，诸位道友也多少算我的同门。在下愚钝，请问你们若是拿我炼丹，算不算同门相残呢？”
养气草慢悠悠的声音响起，让台下的众人一片喧哗。
“哈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这么一株小破草，也能拜祖师？”孙伯嵘第一个跳起来，指着叶庭哈哈大笑。
“孙师兄，我不仅拜过祖师，还是和你一起拜的。你可记得商仙长和穿着旧单衣的老道士？你的灵根是常思土，拜完祖师，你就急匆匆的走了。当日还是商仙长帮我敬的香，你可以找他求证。”
“还有这事？”孙伯嵘一时愣住，倒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呵呵，好一株能言善辩的养气草。即便如此，你也应当明白，像你这种低阶灵植，别说身非人族，就连化为人身都遥遥无期。未曾学过我门派的心法，也没练过我们的剑诀，如此也能算我上清宗的同门吗？”
孙伯桦微微一笑，朗声问道。
“这一位孙师兄问得好。敢问各位，尊上清宗祖师可曾说过非人族不可加入宗门？”
台下又是一片寂静无言。众人面面相觑，心里想祖师爷开宗立派时还用交待这些零七八碎的？
“既然没说过，那在下还有一问。我恬居在天外峰已经有数日，和我一起进门的胡师兄，没日没夜地为宗派里做任务，却连一位老师的影子都没见过，更别说学习本门心法剑诀。若是在下有腿肯定也要为宗派跑腿的，如此也不算孙师兄你的同门吗？”
没人愿意说话。扪心自问，除了少许有天赋的弟子，天外峰的其他人确实只是宗派的工具人。如此简单的事实，却没人会摆在明面上反驳叶庭。
“既然是同门，为什么你是货品，我们大家是买家？这天地间本就是强者为尊，你还不醒悟吗？”孙伯桦脸色愈发难看，冷冷地呵斥道。
“孙师兄也知道强者为尊？我看你比林师姐差了足有一个大境界，若是你识相，还是不要打扰师姐的清净，以免自取其辱。”
叶庭的语气特别真诚。他实在是替林妙微烦这几个互相之间纠缠不清的人，尤其是这个满口大道理的孙伯桦。无论今天落到谁手里，有些话他不想憋着。
“好，好！好一张利嘴，待我将你碎尸万段，一定能练一位好药！我出一万两！”
孙伯桦怒极反笑，伸出双掌鼓了鼓。
“承蒙师兄夸奖，那就祝师兄服下用我练出的筑基丹，能够顺利筑基吧。听说人类修士境界总停滞在一个阶段，说不定就没机会上升了。”
“一万两第一次，一万两第二次，还有道友要参加竞价吗？！”
眼看着火药味越来越浓，主持拍卖的修士也不愿错过如此天价，激动得高声叫喊起来！
“你说，你拜过祖师。此话当真？”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叶庭望过去，看到林妙微起身，与他对视。她消瘦的身型却让周围的灵气烈烈激荡，还在喧哗的拍卖会上变成了一片死寂。
为什么没人敢坐到她身边？
为什么他们都要在她说话时屏息？
她的孤独与狂妄从何处来？
叶庭沉默了一刹那。
“林师姐，我没有撒谎。”他挥了挥叶子，温和地回答。
“那好，我来带你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