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已是深夜,月光洒在窗棂上,看起来清冷的很。
身上麻麻的疼痛感似乎消失了,独留这一身的狼藉。
屋子不大,东西不多,都是竹制的,简洁清净。
窗外飘来阵阵酒香,竟是竹叶青,香味清冽甘醇,这酒当是极品的了,自认也是喝过不少天下美酒的我,也不得不承认从未闻过如此纯的酒香。
月华将这谷中染的一片清冷,些微竹影扫在院中独自饮酒男子的脸上,使得忽明忽暗,看不甚清楚。
满头白发垂在白衣上四散,分不清是头发还是衣裳,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与这夜色相融,或更甚,却是有几分仙人之资。
走近,发现这人五官很是精致,肌肤更是看着滑腻极了,原还以为是个老仙翁呢……
他似是发觉我的靠近,打量了我片刻,与他对视的瞬间,我方看清他眸中的空洞,不见一丝光彩,一时间不觉放轻了呼吸。
他又继续了倒酒的动作,只是添了个酒盅。
如此好酒,就算他不相邀,我也是要讨两杯来尝尝的。
“世人皆道,绝尘鬼仙医术冠绝天下,本以为有这般医术之人会是个老头,却不曾想,如此年轻。”而且貌美。
“哈哈哈……年轻?”
他似是遇上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笑得前仰后合,还不顾形象的捂住肚子狂笑。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不会是个傻的吧?当然,为了皇弟的毒,我也只能心里想想。
既然这么爱笑,那就劳他笑个够吧,酒,我就不客气了。
“小丫头,便宜可不是这么占的啊!我这壶百年竹叶青可就要被你给喝干净了。”
话是这么说,也没见他有多着急的样子。
可这声小丫头唤得,却是不太贴切,本公主可是已经15了。瞧他也不过弱冠之年而已,就唤我小丫头,这绝尘鬼仙到也是个有趣的人儿。
“鬼仙可是笑够了?那小女子有一事相求,望鬼仙能够答应!”
他好似早就知晓,并无意外之色,只是身子坐正,没有了方才的随意,气氛顿时有些严肃。
“我从不无故救人,除非……”他顿了顿,看向我,眸子里闪过丝丝莫名的光亮。
“除非?”这个人!有话不能一口气说完吗?非要吊人胃口。为了皇弟,我忍!
“除非等物相换。”随即他又恢复一副懒散的模样。
等物相换?这是自然,我自是有备而来,天下的奇珍异宝,我的库房至少也有大半吧,就算没有,我也能给他弄来。只是不知他要的是何物。
“不知鬼仙觉得,何物能与之相换?”
他只手拿着杯子撑在石桌上,眼睑微垂,盯着杯中的酒,陷入沉思,久久未回答我。
他的周身似乎萦绕着丝丝低落的气息,我并不懂那是怎样的情绪。却无由的哀伤,从心底而来,几欲落泪却眼睛干涩。
而他唇角的笑意,如此的温柔缱绻,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情么?
半晌,他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尽,还享受的半眯起了眼睛,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比之方才显得刻意极了。
“你的半身血液。”
轻描淡写的语气,好似说的是我要喝半坛子酒一样轻松。
如果没听错的话,他方才说的是要我半身的血液。
“会死吗?”
我以为我会问他要血液做什么,或者是能不能换别的物矢。但看着他泛着一丝希翼的眸子,到嘴边的话就成了这句。
我很惜命,这一点我想谁都不能免俗罢。
只要不死,流点血算不得什么,无非是身子虚弱些,日后还能再养回来。
“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异常坚定的语气,让我悬着的心落了地,就如同往常师父给我的感觉一般——安心。
也对,他可是绝尘鬼仙,医术冠绝天下,他的话不可信还能信谁?
半身血液,换皇弟一条性命,在我看来,是很划算的买卖。
…………………………
对于别人来说束手无策的毒,焚尘却是轻而易举就给解了。
不过对于焚沉来说,没有什么不是轻而易举的吧。
嗯,焚沉是绝尘鬼仙的名字,他说他的名字只告诉了我,不许我告诉旁人。
原因嘛,是医好我皇弟后,要与他在梧祁谷呆上五个月。
若是每日鬼仙鬼仙的叫,烦人的紧。
这次来梧祁谷,许是心境与上次不一样了,难得有了赏景的兴致,山明水秀,烟波浩渺,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虽自小生在皇宫,但在外自理还是不成问题的。
同上次一般,我是独自一人出来的,并未惊动任何人,连侍从也未带,想着焚沉是不喜太多人打扰的。
把焚沉带回去解毒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焚沉不仅医术一绝,轻功也是极好的,要说我的轻功若是在江湖上排名,也定是数一数二的。焚沉貌似与我不相上下,或是更出色?
医术,阵法,轻功……这焚沉怎的会那么多东西?真是让人无比挫败,就像师父一般,永远不知道有什么是师父不会的。
唉!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说来好笑,自五岁拜师以来,至今为止都十年了,却未见过师父真容,连名讳也不曾知晓,我这徒弟当的确实挺不称职的。
不过师父总是神出鬼没的,每次都会带来新的课业,或是各种趣闻,哪顾得上问啊。
就算对师父的事一无所知,丝毫不妨碍我对他的崇敬。
“小丫头,想什么呢?笑的如个傻子一般。”焚沉说着还不忘拿手往我头上敲。
“在想,你是怎的寻到这处好地方的?”对于他唤我小丫头的事,我也懒得去纠正了,不管说多少次,结果都不会变。
半天不见他应声,回头却见他在原地发愣,侧头望向远处的重峦叠嶂,眼中万分柔情,嘴角微微勾起,虽然细微,却比之前挂在脸上的笑要真实的多,也缱绻的多。
这模样,像极了母后回忆起年少时的样子。
“这里并非我寻到的。”
“那是谁?”
下意识的就问了,抬头便见他眼底有一瞬挣扎闪过,有些意外他还接了话,方才还以为他是没听见。
“是她。”
轻轻的一句,若不是我自小练武,怕是会以为他未曾说话罢。
她?是谁?莫不是他的心上人?想必是罢。
母后说过,只有对自己的心上人才会不自禁的流露出柔情,这股柔情是刻意学不来的,不是亲情,不是友情,唯有爱情。
爱情,这是一个极令人向往的字眼,有时听母后说起,有些懂,又觉得有些不懂。为了自己爱的人真的能做到连自己命都不顾么?
自小我看过的书众多,就连那闺阁小姐们私底下最爱的话本子也曾看过,但却觉得无味,不知她们为何对话本子情有独钟。与其等着别人对你好不如自己去争取,喜欢,便在一起就是,顾忌那么多做甚?把自己整的伤春悲秋,真真是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