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遥舟默然松开，再次把药碗送过去。
蓝小沫叹了口气，“请问荒郊野外这么大雨，你从哪儿弄来的药？”
夜遥舟不答。
“再不喝就凉了。”
蓝小沫皱鼻子，“太苦了。”
“良药苦口。”
作成这样了还对她这么有耐心，这一定是看上她了吧。
蓝小沫：“我手抬不起来。”
夜遥舟瞟了她一眼，掐着她的脖子准备直接拿碗灌。
蓝小沫：“……你给我打住！我又可以了。”
看上个鬼！他可能就是烂好人，烂好心。
蓝小沫接过药，吨吨吨一口闷。
“有吃的么？”
夜遥舟从怀里掏出一块窝窝头。
蓝小沫：“我要吃肉。”
“你在病中，不宜油腻。”
“宜！很宜！”
夜遥舟把窝头用一块枯叶子垫着放到她面前，离开火堆坐到墙角，不再说话。
蓝小沫就着火堆烤窝窝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饿太久了，烤了之后的窝窝头，带着一种焦香，嚼几下还有点微微的甜，很好吃。
等她吃完，一竹筒冒着热气的糖水放到她面前。
要是这都不算爱，那啥算？
吃了药，吃了东西，还喝了糖水，蓝小沫精神大好。
打量着这间破庙。
真的很破，正殿供奉的神像少了上半身，泥塑的佛身，灰扑扑立在神台上。
半空悬挂数张蜘蛛网，黄豆大小的蜘蛛也不怕人，在火光照耀下，在蛛丝上荡来荡去。
蓝小沫倚靠在稻草堆上，“夜遥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夜遥舟不作声。
蓝小沫兴致勃勃开始讲。
从前，有个书生进京赶考，误了投宿时辰。也是遇到了这样的大雨，他看到山脚下有个破庙。
书生就去庙里投宿，一边点着油灯一边勤奋读书。
半夜，风雨凄迷，庙门外进来了一个穿白衣服的姑娘。
这么大雨，姑娘身上衣服一点没湿，书生觉得很不对劲。但是那姑娘太美了，让他放下了所有警惕。
书生看到她，就想到红袖添香，红烛被暖，红颜知己。
但他胆子太小，心里喜欢那个姑娘，却不敢开口。
就这样，临近天明，姑娘满脸惆怅地跟书生道别。
蓝小沫声音带着种软绵绵的娇糯，故事讲得活灵活现。
夜遥舟虽然没看她，却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力。
在破庙里投宿的姑娘叹了口气：昨夜风雨那么大，你若是说你喜欢我，未必不能发生点什么的。可你居然什么都没做，真是太让人难过了。
然后伤心的姑娘，就把那个书生吃掉了。
讲完之后，蓝小沫笑嘻嘻地问：“这个故事好听么？”
夜遥舟没说话。
蓝小沫说道：“来来，再给你讲一个。”
还是一个大雨夜，还是误了投宿时辰，这次进到破庙里的是个姑娘。
姑娘看到墙壁上有一副壁画。
上面画了个和尚，长得特别俊秀，唇红齿白，带着一种出尘之气。
姑娘一见就心生爱慕。
她讲到这里，夜遥舟站起身，往殿外走。
蓝小沫：“你干嘛去？”
夜遥舟：“避嫌。”
蓝小沫眨眼，“听故事嘛，你干嘛这么敏感？”
火堆哔啪燃烧着，柴快烧完了，火势也渐渐小了下去。
夜遥舟盘腿坐在殿外。
风雨已经小了很多，想来天亮就会雨停，不耽误赶路。
他闭着眼睛，运转内息。
忽然间，殿内传来一道女子的惊呼。
“啊——有蛇！”
一抹黑色身影眨眼间掠进殿内。
蓝小沫好端端坐在篝火边，手里拿着一根烧火棍，有一搭没一搭戳着眼前的火苗。
侧着眼睛看向夜遥舟。
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小狐狸。
夜遥舟：“蛇呢？”
蓝小沫：“现在还没出来，我提前喊一喊，润润嗓子。”
夜遥舟转身要走，被蓝小沫叫住。
“夜遥舟，外面风雨那么大，你若是说你喜欢我，今夜未必不能发生点什么的。”
夜遥舟：“……”
蓝小沫见他局促，哈哈大笑。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她有些倦容。
“我想睡了，你不许走，在旁边守着。万一蛇出来咬了我怎么办？”
夜遥舟果然坐回火堆边，安静添柴。
他对蓝小沫总是百依百顺。
蓝小沫扬起嘴角，很快睡去。
破庙寂静，夜雨纷纷。
夜遥舟的视线缓缓挪到她脸上。
不用害怕暴露心绪，温柔而深情。
-
又过了三四天，蓝小沫的病彻底好了。
又是那个可以上天入地，飞速奔跑的美貌小娘子了。
“夜遥舟，我想吃肉包子。”
“夜遥舟，我想洗热水澡。”
“夜遥舟，我衣服破了，想换新衣服。”
在她嚷嚷了两天之后，夜遥舟终于带她来到一个小镇里。
站在街中心的青石路上，蓝小沫斜着眼睛看他。
“……你有钱么？”
夜遥舟：“稍等片刻。”
果然是片刻，他很快回转，手里握着一个荷包，里面沉甸甸都是银子。
蓝小沫脸色更古怪了。
“你哪儿来的钱？你去卖身了？”也太快了吧。
她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
“你的剑呢？”夜遥舟有一把通体乌黑，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佩剑，从不离身。
夜遥舟不答，从荷包里取出两块碎银子给她。
“去买吧。”
……太让人感动了吧。
蓝小沫有种“莫名其妙被别人喜欢上”的，纠结又犹豫的心情。
嗐，纠结啥？
这人清秀白皙，对她又好，她也很喜欢啊。
傍晚，他们在镇子里唯一的客栈歇脚。
暮色渐深，客栈里点着油灯，并不明亮。影影幢幢的暖黄色光影与黑暗勾连在一起，朦胧一片。
蓝小沫和夜遥舟坐在大堂里吃牛肉面。
吃着吃着，蓝小沫察觉到有些不正常。
有人在监视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察觉到，这大概是一种敏锐的天性。
自打离开京城，她心里就有种紧迫的直觉，虽不明所以，那直觉却告诉她，要低调隐秘，逃得离京城越远越好。
眼下有人出现，她居然没有丝毫的诧异。
似乎心里早已预料会出现这种情况。
把最后一口牛肉面吃完，蓝小沫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吃饱了，去洗澡。你就待在这儿，不许过去偷看，也不许偷听。”
夜遥舟坐在大堂里，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有些人正在喝酒。
那些人看起来并不关注从身边走过去的蓝小沫，自顾自的高谈阔论着。
似乎就是普通的贩夫走卒。
夜遥舟透过客栈的大门，看了看外面的月亮。
时辰还早，不是动手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