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响午,烈阳高照。
“有趣,都死光了,外来人么?”
白子昂从屋里走出,迎着头顶洒下的阳光,自然不是在册矿奴,那么就是外来人,兵器交易盛行的小镇,外来人口自然不少。
“对了,矿区那边什么时候能回信?”
看着跟出来的萧忆,他问了句。
“嗯,这个恐怕今天是不可能,要想确认人数,矿区会在傍晚时分点检,估摸都要明天,到时候有什么消息,我再通知你。”
白子昂沉思,点了点头。
“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望着远处走来的常佶,他拱拱手就向萧忆告辞。
亲疏有别。
白家的关系网并没有与萧家产生太多的关联,倒是在某些方面上有不少摩擦,在小事上,事关全镇安危,彼此还能配合,但涉及到一些深层次就不会交底。
“那行,不过,子昂兄还需多加小心,虽没有证据说明凶手是针对你,但从下手的对象,或许其中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关联。”
萧忆提醒一句。
或许他不希望有这么一个来自聊城大家子弟在镇上,但有一点是他不愿看到,那就是这位出现任何问题。
但凡出事,到时候找谁的麻烦,那还不是他们这些本土豪强的错。
“查到了,昨天跟踪我们的人是萧家的狗腿子,查的时候,刚好无意间发现萧家暗中的一处库房昼夜通明,不知搞什么。
不过,他们把守森严,下面人本事不足,未免惊动,只是远远观望。
要不......”
白子昂摇头。
“可以有限度查一下,不要撩老虎尾巴,这次归来是宁家的人。”
换作别到时候,他在白家立足已稳,或许他会考虑一二,但现在很明显,白家在计划着什么,稍有不慎,连他都要准备跑路。
这种时候,实在不适合作死。
所以,他并不想多事。
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揪出无名尸的凶手,先确保任务完成再想其他。
常佶倏然一冷。
对呀!
就算是他想做些什么,那也要考虑实力问题,他常家的靠山大部分的武力还远在燕国境内,有什么意外,那也是宁家占据上风。
“是。”
“你们监视的人有什么异常?”
邢家的三爷,萧家的七爷,刘家的四爷,这三人都是平时比较低调,但在各家头人去镇守矿区后,三人变得活跃起来。
在家族一些事物上,吃拿卡要,像是想借机多捞一笔。
从而让人觉得有些可疑。
不过,他们又没有太过分,更多像是贪心作祟。
“他们照常去醉花楼,今天早晨才从楼里出来。”
常佶说到这,脸上露出大家懂的样子。
“醉花楼?”
回想起之前扫过的楼宇奢靡的外表装饰,白子昂也会意一笑。
“对了,他们以前也是个色胚,还是突然转变的风格?”
细节着手。
现在的他对凶手没有很多头绪,只能从镇内案卷描述的众多信息条件中一一筛选。
这一问,倒是问住了常佶。
他细细回想,对于这三位长辈的印象,他并不深,算是高不成低不就那种,偶尔听闻一些传言。
“这个?”
他支吾着。
此时,两人已经快要走到了镇衙门外,一架挂有常家家徽的马车,旁边还站着护卫和小厮。
就在这时,白子昂感知到有股目光不断在他的身上游移,迟疑不定。
他侧头望去。
四方院子的侧廊,有一皂衣装束的男子鬼鬼祟祟,似乎想喊他,似乎又怕,见到白子昂的目光时,立马一哆嗦,加快脚步离去。
刚想叫住,略微一思肘,他就止住了嘴里的话。
“怎么?你认识?”
“查查他,叫什么,住哪里,不要惊动人。”
常佶多看了眼,颔首。
两人离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斜阳西下,远方的晚霞格外的漂亮。
镇外。
无名山丘,白子昂站在山头,登高远眺,望着下方密林中的小道,过往的车队推着那被囊布盖住的粗铁。
他握着‘控虫笛’,从胯间的竹简取出‘丝茧’,放在地上,脸颊上多了道肉痕爬行,看着就瘆得慌,沿着脖子而下。
慢慢,他的掌心裂开了。
血随着长笛上的纹路流下去,染红一个个诡异的象体和纹路。
虫子叫。
挺是尖锐。
忽然,四周起风了。
刚一起风,白子昂就微微一顿,嘴角弯出弧线,似在笑。
不明的音调在响,与周围生机勃勃,寂静的环境十分不协调,如雾,似风,不断向外扩散。
“跟了我一路,出来吧!”
他头也不回的说。
树后的丁遗仁惊愕不已,没有听到指名道姓,但他却大概明白是叫他,只是他奇怪为何会发现他。
念及这耳朵的怪声,他好似明白了。
“大人。”
他从树后走出来。
白子昂看着来人的样子,长相略微粗犷,身形却偏瘦,着有一件寻常的衣衫,头发却承载了他年龄不该有的压力。
斑白发丝,未老先衰之兆。
“你倒是胆子不小啊!本事也不小,敢跟着我一路,还能瞒我这么久,你是有什么想跟我说,这里没人,直说吧。”
他赞叹句。
“还望见谅。”丁遗仁在道歉,眉宇间却有着些许自得。
忽然,脚边有股异样,他低头一看,赫然是林中的虫子之类,从树,从泥土,从叶子.......纷纷钻了出来。
缕缕白气从中飞起,与残阳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迷幻。
“这?”
丝茧左右晃动,传来阵阵喜悦。
随着笛子那诡异的声响,仿佛从天垂下一般,红流勾连丝茧,让白色的茧丝慢慢变成红色,变得透明起来。
“有话就直说,希望你能说点让人感兴趣的话,不然你跟踪我一事,恐怕我这小性子就不顺了。
当然,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一边说,白子昂就一边取下剑,往地上一戳。
出门在外,男孩子就该要好好保护自己,尤其是,这个可不是和平,安定的现代。
“当然,当然。”
那竖在地上的剑就像是插在丁遗仁心头的刀,他就怎么想不通呢,给老朋友的话迷糊了,干嘛来找这位城里人。
“是这样,我昨晚也遇到了一件怪事。”
一五一十,他把昨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说出来。
“你是说,你一个死在矿区的老友在昨晚过来告诉你,让你离开这个镇,真是奇闻,他为何要做?
一个被羁押到矿区的堕落者,他的话能信吗?而且还死了?”
白子昂反问着丁遗仁。
刚一开始,他听到这话,首个反应就是眼前这家伙在骗他,可又想了想,这人似乎也没有骗他的理由。
“我知道我的话很离奇,甚至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但我信他不会害我,他这个人虽是很让人摸不透,但他未自首前却处处保护我。”
丁遗仁有些沉迷在回忆中,透出了些伤感。
“自首?”
“你没错,他就是自首才入矿区。”
白子昂沉默了会,然后就抬起手,让丁遗仁继续说。
“其实,我总觉得他的自首就是为了进入矿区,为了接触那些矿里的堕落者蛮夷,甚至我怀疑他口中死,只是人口中的死亡。
某种程度,他并没有死,而是?”
“他已经是禁忌转化,成了‘怪’,若是真的,那你口中的人真够疯狂。”
嘴角弯起弧度,白子昂越发觉得有趣。
从白家的典籍中,他曾看到过诸多禁忌,其中就有,人转化为‘怪’一说,具体的转化仪式,他不知道,但却曾有人为了追求力量,曾经尝试过。
有没有人成功,他不知道,上面没有描写。
“竟然是真的,他怎么会?”丁遗仁喃喃道。
“为何要跟我说。”
“因为,我觉得他一定知道什么,认为这镇会有危险,所以才让我离去,而现在镇内的大半武力都在矿区......”
话到这,他愣住了,似乎想到了。
“镇上一旦出现危险,势必波及到矿区,同时,他也认为矿区无法避免,天啊!矿区,不,连镇上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在发生。”
抬起头,一双眼睛望着白子昂,有着求助的韵味。
“大人,只有你能救这座小镇,你是白家人,传讯回聊城,言明镇上的危机,请求援助,不对。”
他有些激动,说着,说着,反倒冷静下来。
“我还以为你傻了,你说危险,那就危险,如今聊城各处都人手不足,连危险是什么,危险程度多大,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请求援助?”
白子昂嘲笑了声。
“原来是你嗅到了危险,这才来找我。只可惜,单凭你说的这些,恐没有用,你那朋友能带他见我吗?”
虽然这事有点扯,但不知何时起,他的心头萦绕着阴云,让右眼眉直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这,恐怕很难,昨晚我们也只是跟着墙对话。”
嘶。
脚下的丝茧成血红色,晃动频率加快了。
“这事先到此为止,若是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你再来跟我说,最好带上你的老友,还有,你既然害怕,为何不逃?”
他开口问。
丁遗仁迷之一笑,“这是我生长的地方,我不想它将来成为人们口中的小镇。”
然后,他行胤礼,转身离去。
“其实,你应该跟你老友一样,那时是怕了,还有你老友叫什么?”
“好像是怕了。”
有点悲呛,有点怅然的笑声从山路传来。
“他姓许,名癫,一个实实在在的疯子。”
“许癫。”
白子昂重复低呢。
对于丁遗仁说的话,他也不尽全信,只是记在心里,该怀疑还是要怀疑,该查还是要查,毕竟他指不定还要在这里一段时间。
个人安危,还是需要上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