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楚楚早早地躺上床，心情抑郁地看着窗外。月光幽幽地照着大地，房间里也漏进来一点光亮。后天朱标就要出殡了，她作为大内侍卫总管也要参加葬礼。一旦棺材埋进土里，朱标就彻底与这个世界隔绝了，只存在于人们的记忆中。朱允炆会哭，朱元璋会哭，其他人呢？示意性地掉几滴眼泪，更多的心里打着小九九。朱标的葬礼结束后，立储的事情就迫在眉睫了。这些皇子们会不会在朱标的葬礼上刻意表现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引起朱元璋的好感？朱元璋身经百战，不会轻易被假象迷惑，刻意的表演只会让他反感。大后天他就要走了……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楚楚立刻潜行到门边，仔细听了听，没错，有两个人往这儿靠近。楚楚顾不上细想，拿起刀守在门边。有人很熟练地把门撬开了，楚楚猛地看到两个蒙面人朝她扑来。楚楚与他们打在一处。房间狭小，窗户钉死，无处逃生，两个人利用了这个特点，一下子把楚楚逼到墙角，在楚楚胳膊上砍了两下，血很快染红了衣衫，继续打下去，对楚楚非常不利。楚楚边招架边呼救，很快听到有人往这边跑，张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急忙杀了进来，总算是吸引了杀手的注意力。杀手见势不妙，硬是杀出一条路往外跑。楚楚和张虎紧追不舍，不想黑暗中忽然射出几只冷箭，直奔楚楚的心脏。楚楚中箭倒下，杀手返回，正待查验生死，一帮子侍卫涌了过来，杀手只好放弃，自顾逃命去了。张虎扑到楚楚身边，正要放声呼喊，楚楚却挣扎着坐了起来，脸色苍白，整条胳膊都是血呼呼的。张虎等人惊得目瞪口呆。他们眼看着楚楚胸口中箭，箭还插在她身上，她居然没事！他们哪里知道她穿着防弹衣，一般的弓箭对她没有杀伤力。朱棣在得知她当了大内侍卫总管之后，就派人把她的旧物送了过来。他知道她当侍卫总管免不了打打杀杀，可能会遇到危险。他的好意她心领了，只是他的心……楚楚把箭拔下来，张虎扶她起来，她失血过多，站立不稳，只好靠在张虎身上。张虎急道：“大人，属下那儿有伤药，过去敷药吧。”楚楚哪里能去，一脱衣服就暴露了，她弱弱地说：“我去太子宫，他们没能杀了我，一定会再次下手。太子宫守卫森严，比较安全。后半夜的值守张虎你负责安排，一定要小心。”张虎说道：“属下保护大人过去，万一杀手在路上伏击，属下还能抵挡一阵。”楚楚本想拒绝，但是身上痛得火烧火燎，她无法自己过去，只得由张虎陪伴。路上楚楚几次摔倒，张虎要扶她，她摆摆手，硬是坚持着站起来了。张虎不禁赞道：“大人真是坚强，属下佩服。”楚楚苦笑了一下。她哪里是坚强啊，不得不坚持着罢了，一旦倒下了，张虎必然背着她走，哪儿还隐瞒得了。
太子宫前灯光闪烁，朱允炆还没有睡，正和小玩子打麻将，听得通报，两人连忙出来迎接，一看楚楚血人一般，张虎拽着她，她眼看着又要摔倒。小玩子忙上前搀扶住楚楚，冲张虎不客气地说：“有我呢，你可以放手了。”张虎松开手，诧异地瞄了一眼小玩子。她不过是太子宫里的小宦官，态度挺傲慢，眼神里充满着不乐意。她有什么不乐意的呢？他本想看看楚楚的伤势，小玩子更加不客气地说：“没你的事儿了，你可以走了。”张虎不放心地看了看楚楚方才走开。小玩子待他走开，忙唤了两个宫女帮忙搀扶着楚楚进了房。朱允炆随即进来，被小玩子挡在外面：“你就别进来了吧，我给她上药，你要参观吗？”朱允炆连忙退出，两个宫女也被轰了出来。
小玩子脱下她的外衣，见她穿着防弹衣，笑嘻嘻地说：“好在有它在，否则你的命就没有了。不过这条胳膊是不是废掉，就要看你的造化了。”她轻轻给她擦去血迹，只见两道刀伤赫然还往外冒血。小玩子耸耸肩膀说：“好家伙，够狠的，这是往死里整你呀，先不要说话，保持体力，可能会很疼，咬牙坚持住。好，看你疼的这样儿，我就觉得报了仇了，让你当初不给我活路，非要抓我去坐牢，遭到报应了吧……别瞪我，不说点笑话分散精力，你会觉得更疼。”好容易清理完伤口上好伤药，小玩子给她拿了一身睡衣，笑道：“反正你晚上不出门，就乖乖地睡一觉吧。”她打开门放朱允炆进来，朱允炆一头扎进来就问：“师姐知道是谁干的吗？”楚楚叹息道：“多半跟高甫明有关系。这两个人的身手相当不错，和当初进府抓我的人相似，出手狠毒，干脆利索。”小玩子惊讶道：“以前他抓你可以理解，案子都了结了，他还抓你甚至想杀你，他脑子有毛病啊。”楚楚沉思道：“他头脑清醒得很，他应该是帮季淑妃出头。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有待调查，但是关系一定很深，否则他没有必要得罪我。我现在是大内侍卫总管，是殿下推荐的，说白了就是殿下的心腹，得罪我也就是得罪殿下，难道他不想活了？虽然目前我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指使的，他做事很小心，不会留下痕迹，但是季淑妃做贼心虚，只要一敲打她，她什么都会招出来。高甫明明知道很容易暴露还要下手，肯定有他必须这么做的理由。我下午见过季淑妃，她分明在等人，她等的应该就是高甫明。她恨我，她想除掉我，假手高甫明一点都不奇怪。但是我担心的是另外一点，高甫明这个人不简单，他的眼睛似乎盯着王爷，想置他于死地。”朱允炆大惊：“师姐何以见得？”楚楚淡淡地说：“上次杀手进府抓我没有成功，被王爷阻止住了，他们忽然攻击王爷，我替他挡了那一箭，箭上有毒。当时事发突然，没顾上仔细思考，后来伤好了，也没有多想，可是心里总留了个疑惑。那支箭的位置分明是他的心脏，如果射中，毒素进入心脏，根本就没有救。他们是要他死，不是为了脱身而随便射那一箭。高甫明跟他无冤无仇，为什么想杀他？他会不会再下手？他敢派人进王府杀人，也敢派人进大内杀人，可见胆大包天，没有他不敢干的事。只是现在还猜不透他的动机，无法在他行动之前控制他。”朱允炆怒道：“如此大胆，我派人去抓了他，严加审讯，不信他不招供！”楚楚阻止道：“他最终只会承认意图杀我，他的真实目的我们无从知晓。我怀疑他绝不是一个人，背后有个庞大的团伙，抓了他无异于打草惊蛇，他们以后做事会更加小心更加隐蔽，我们防不胜防。还是放长线钓大鱼吧，让他露出狐狸尾巴，顺藤摸瓜，牵出他背后的大案来。我遇刺的事情不要四处张扬，派人暗地里查高甫明的底细，还有季淑妃的底细。杀手进府抓我，必定是她通风报信。他们根本就不认识我，不知道到底刺客是我还是小平，但是他们很准确地找到我住的地方，没有内线他们寸步难行。”
高甫明得到报告，心中大喜。射中心脏还有不死的道理吗？他马上来到季淑妃的住处，谨慎地说：“公主从密室里拿了龙凤双袍就放进包袱里，公主离开王府的时候收拾了东西，现在回去，自然也是带了东西回去，没人会怀疑你。只是双袍要放到隐蔽的地方，还要供上香，这样才做的像是有野心的样子。晋王精明得很，他要栽赃陷害必然一举成功，我们要按照他的思路来想问题。后天太子爷出殡，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上面，你做好准备，大后天一早我就带人进府搜查，把线索往晋王那儿引。”季淑妃郑重其事地点头。待到高甫明走出来，张正和悄声问道：“公主不会胆小怕事，最后不按计划行事吧。”高甫明笑道：“为了朱棣，她会去做，等到她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监狱了。”张正和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话想说却不敢说。高甫明叹息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她毕竟是先帝的女儿，这样对她太残忍了，可是不这样做，二殿下能回来吗？先帝的基业要靠二殿下来发扬……公主若聪明伶俐，我也不会利用她，为了二殿下做出牺牲，那是她的荣耀她的使命，我宁可对不起她也要完成先帝的遗愿。”
早上起来，楚楚的头有些晕，但还是支撑着来到燕王府门口。福玉从门房出来，楚楚正要过去，却见一辆车停了下来，朱棣也刚好出来。楚楚只得停下脚步。她不想直接跟他见面，此生不复相见的话言犹在耳，她怕控制不住情绪。季淑妃下了车，一抬头看到朱棣站在门口，顿时面露喜色。巧巧悄声说道：“王爷专门等着娘娘呢。”季淑妃走到朱棣面前，朱棣瞄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回来了？”季淑妃连连点头：“王爷，妾身回来了，王爷特意……”福玉凑过来说：“王爷，周王没这么早过来，还是先回去吧，等周王一到，小的就请他去书房。”季淑妃的心立刻变得冰凉，原来他在等朱橚。她垂头丧气地回了房间，郁闷地连早饭都没吃。
朱棣转身回去，待到他的身影消失了，楚楚这才闪身出来，飞奔到福玉面前。福玉猛地见到她，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娘娘……”楚楚连忙示意他不要嚷，可是朱棣已经听到了，快步走过来，脸上带着惊喜。他斜了一眼福玉，紧张地说：“这是大内侍卫总管张大人。”福玉心领神会，静静地退下去了。楚楚急忙说：“不要和季淑妃……”朱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打断了她的话，冷然道：“她是本王名正言顺的侧妃，本王和她无论怎样都不为过，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你尽管和那帮侍卫混在一起，想怎样快活本王也不会干涉。你我早已恩断义绝，各过各的，还是划清界限的好。”楚楚气往上冲：“在你眼中我就那么不堪吗？”朱棣冷漠地看着她，不发一言。楚楚转身就走，强忍着愤怒和委屈，不愿意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他怎么能这么无情地侮辱她呢？他把她看成什么人呢？她是那种和别的男人随便鬼混的人吗？她的眼光就那么差吗？他一点都不了解她，他只知道他的自尊，就疯狂地践踏她的尊严，亏她一大早就赶过来提醒他注意季淑妃和高甫明！
楚楚情绪低落地回到皇宫，张虎见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大人伤势如何？若是身体支撑不了就接着休息，属下自会安排工作。”楚楚摇头道：“我没事。”她带着侍卫们在皇宫里到处巡视，确保安全之后，又赶到孝陵巡查。这里早就戒严了，大批的军队和侍卫驻守着，严防任何可疑人员进入。楚楚仔细地查看着每一个角落，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转了一圈下来，几乎累瘫了。张虎担心地说：“大人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明天皇上过来，守卫任务更重，大人要保持体力，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楚楚疲惫地回到太子宫，小玩子正在给朱允炆洗头，他头上满是泡沫，被小玩子抓来挠去，直嚷舒服。小玩子淘气地又揉了两把，嬉笑道：“我的手艺不错吧，我说过保管你舒服的直嚷嚷，让你全身放松。我可是只伺候过你一个人，我师父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说着，她把朱允炆的头按到盆里，用水洗掉泡沫，拿干毛巾吸掉水，推着他坐到躺椅上晒头发，慢慢地给他抖着头发，加快晒干的速度。楚楚静静地看着，心里波澜起伏。小玩子和朱允炆相处的时间越长，两个人的感情越深，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配合的天衣无缝，仿佛一对甜蜜的爱侣。朱允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小玩子也不再是纯粹傍大款的心态了，她在面对朱允炆的时候眼神中多了几分柔情少了几分势力。楚楚低声念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朱允炆回头笑道：“师姐也知道这首词？”楚楚尴尬地说：“只是听过，作者是谁就不清楚了。”她是从周星驰的电影里面听到的，因为很动听所以记住了，却不知道这是千古名句。朱允炆笑道：“这是宋朝秦观的词。全文是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很喜欢这首词，我觉得它挺应景。”楚楚脱口而出：“正好描述你们之间的感情？”朱允炆呵呵一笑，小玩子不乐意道：“谁跟你有感情，美得你呀。”她嘴上不屑一顾，眼角却偷偷漏出一点爱意，怎么都遮掩不住。感情的事情最是无法控制，越是不想产生感情，不想被感情所累，越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如同中了魔咒一般，哪怕明知道最终会伤痕累累，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前冲。楚楚趁着朱允炆去拜见吕妃的时候悄悄地说：“你坠入情网了，有没有想过将来他也会妻妾成群，你只是众妃之一，只能挤在人群里拼命地踮脚尖才能看上他一眼。”小玩子做个无奈的表情，幽幽地说：“感情的事情谁说的清楚，根本控制不住，喜欢一个人就会为他悲为他喜，眼睛里只有他而没有了自己。他的喜怒哀乐就是我的喜怒哀乐，即使明知道结局也象傻子一样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哪怕最后一起灰飞烟灭。”她的神色忽然变得黯然，楚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颇为奇怪。灰飞烟灭？这是从何说起呢？结局难道不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吗？在孤寂冷清中走完不得已的一生，哪里会惨烈到灰飞烟灭？再轰轰烈烈的爱情，最后都会归于平淡，生活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接地气的东西。小玩子沉默了一会儿，勉强笑道：“你呢？是不是看到我和允炆谈恋爱，你动心了？犹豫了？女人总要有个归宿，难不成我们两个将就成为一家人？倒是有共同语言，日子过得肯定不错，我想你不会家暴我吧。”楚楚被她逗得一乐：“我有职业道德，对罪犯我都没有越权殴打过，更何况是你？”小玩子拉着她的手，低声说：“我想有个家，师父收养了我，给了我家的感觉。我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他就过世了，我一下子又没有家了。想哭的时候连个可以依靠的肩膀都没有，想笑的时候连个可以分享快乐的人都没有，哭哭笑笑都只能自说自话，我受够了一个人的生活，无论如何我都想要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既然回不去了，就在明朝安定下来，有人疼有人爱，也可以疼人爱人。人是感情的动物，不是冷冰冰的一块铁。我知道以后他会妻妾成群，他的身份已经决定了他的将来，可是这是时代的共识，一味地限制他谴责他没意义，这不是他的个人行为。放在二十一世纪，这种地位的男人身边女人不断就是渣男，放在明朝甚至是整个封建王朝，他们是男人女人追逐的对象，我们不也在靠他们生存，得到我们想得到的东西吗？我和你的生活环境不一样，我小时候过得太苦，失去的太多，容易在夹缝中生存下去，有点甜头就满足了。我没你坚持原则，你说我没出息我就没出息，我的性格就是这样，很容易随波逐流，只要能活下去，只要不是卑贱地出卖自己，只要不触犯底限，我可以服从社会准则。朱允炆是个善良的人，他会善待我，我相信我的眼光，也相信他的为人。”楚楚忍不住问道：“朱棣呢？他是怎样的人？”小玩子张口结舌。怎么说呢？他的性格可不善良，有他凶残暴虐杀人如麻的时候，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对反对他的人极度凶狠，但是对忠于他的人要多好有多好。她含糊地说：“你对他好，他对你更好。”楚楚马上说：“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吗？你不是熟知明史吗？他虽然不是皇帝，好歹是藩王啊，应该有传记吧。”小玩子几乎晕倒。他不是皇帝谁是皇帝？他的传记可厚着呢，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呢。她不愿意提起未来的事，在明朝当个能预知未来的人可不是好事，清楚的知道别人未来的行动，尤其是朱元璋这类当权者的行动，只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谁心里没个小九九？谁心里没点阴暗面？谁会允许对你了如指掌的人活在世上？她哈哈笑道：“这个我可不会告诉你，这是我的强项，我要独自享受预知未来的快乐。”
朱允炆回来了，神色凄惶，身后跟着神色更加凄惶的朱允熥。小玩子迎上前去，朱允炆哀伤地说：“母妃又卧床不起了，身体很差，吃不下饭，只是哭，真怕她支撑不住。”小玩子拉着他的手，感受着他的痛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爱人之间就是这样同呼吸共命运吧。宫女端上晚饭，小玩子和楚楚都坐了下来，朱允熥惊讶地看着她们，期期艾艾地说：“哥哥，他们怎么能上桌呢？”朱允炆猛醒过来，宦官和大内侍卫总管是不能和他们兄弟坐在一起的，朱允熥年纪小，万一传出去，小玩子和楚楚会受到惩罚。他赶紧说：“我光顾着伤心了，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他示意两人出去，两人只好出来，小玩子喋喋不休地抱怨道：“好好的，非要带允熥过来，一起吃个饭都不行了。”楚楚笑道：“二十四小时都想粘在一起吗？相识才多久，就好像热恋中的小情侣了。”小玩子嬉笑道：“巴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一起呢。你究竟是怎样打算？你的将来怎么办？如果你想嫁人，我来当红娘，包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要多体面就有多体面。”楚楚愣住了。这个问题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好像她的意识里面根本就不会出现嫁人这样的想法。终生不嫁吗？倘若嫁人，嫁给什么样的人？以什么样的身份在明朝生活下去？这都是很现实的问题，她不得不认真考虑。她沉吟不语，半天没有回答。小玩子笑道：“既然你和朱棣决裂了，就不用再考虑他的感受了。反正你没有名分，另外嫁人与他无关。给你选什么样的人呢？从朝中大臣里面选吧，太文绉绉的怕受你欺负，那些酸不溜丢的读书人就不考虑了。皇室成员也不好考虑，毕竟你曾经是燕王妃，都是亲戚，见了面有些尴尬。那就选世袭爵位的功臣之后吧，年龄相当，能力也要相当。只是到了二十四岁之后还没有娶亲的名门之后怕是没有，既然是名门，必然早婚早育，你是断然不肯委曲求全的……”她边走边琢磨，楚楚的思绪飘到了远方。小玩子对明朝有很深刻的了解，她考虑的都是很现实的问题。依小玩子开出的条件，丈夫的人选必定是有权有势之人。只要是有权有势之人，身边就少不了女人，这是时代的共识，不是个人行为。若是跳出权势圈子，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一辈子辛苦劳作，只为了能吃饱饭穿暖衣，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劳动中快速衰老，忍受着来自权贵的欺凌，把生活硬生生的降低成最基本的生存，要命是还要不断地生孩子，这个时代没有避孕措施，围着锅台和几个孩子转，象驴拉磨一样转着转着转完一生……小玩子扯了扯她，把她扯了回来。小玩子诧异地看着她说：“想什么呢，丢了魂一般，你不会是还惦记着他吧。”楚楚勉强打起精神，苦笑道：“我和他永远都不可能了，当他污蔑我品行不端的时候，我们就彻底分开了。”小玩子静静地听她说了早上的遭遇，正要说话，朱允炆象鬼魅一般突然凑过来说：“四叔是太在乎你才这么说的。”小玩子哼道：“躲在一边偷听！”朱允炆笑道：“我没有偷听啊，是你们没注意到我，我是明目张胆地听的。”他转向楚楚：“师姐你知道四叔多在乎你吗？本来他不让我说，可是你们闹的这么僵，我不得不说出来。去皇爷爷那儿的时候，四叔曾经悄悄地想让我告诉你，只要你愿意回来，燕王府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他随即又不让我说了，他怕你不肯回来，反倒显出他的迫切和无助。他是要面子的人，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他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但是面对你的时候他患得患失，既不想强迫你，也不想伤自己太深。我从来没有看到他这么矛盾过，他一向处事果断干脆利落。师姐，四叔还说我们罪犯欺君罪不容诛，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担心你的安危，他若果真与你恩断义绝，完全可以不管你会遇到什么风险，甚至可以告发你。你一开口就说不要和季淑妃，虽然你的话还没有说完，四叔不知道你的真实意图，但是这话足够他误会了。他应该是认为你不想他和季淑妃和好，他不会和季淑妃和好，这我敢打包票，他们不是一类人，四叔和她走不到一起去，但是你和大内侍卫共事，时间长了，难免会让他心里不舒服。他怕别的男人喜欢你，怕你喜欢上别的男人，怕失去你……”小玩子插嘴道：“干嘛帮他说话，这事就是他不对，没必要多解释。”她拉了楚楚就想走，朱允炆不依不饶地追上说：“我说的是事实，他是我四叔，我应该为他说话。你们两个性子都刚强，一旦顶起来，谁都不肯先低头，需要有人从中说和调解。”小玩子不耐烦地说：“有我说和就行了，给她时间考虑。”说着，强行把楚楚带走了。再说下去，楚楚的感情就要倒向朱棣了，她可不想将来与她为敌。
朱棣在书房里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小北紧张地看着他，一句话都不敢说。小平悄悄地捅了他一下：“爷又生气了？”小北气鼓鼓地说：“早上和柳妃见了一面，没说两句话就吵了起来，不欢而散。真的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了，见面就吵，吵架很好玩吗？为什么不能安静点解决问题，非要争吵不休。我挨了两次骂了，冤枉啊，纯属代人受过。”小平叹息道：“如果能解决，就不会吵架了。”乖乖蹭过来，小心翼翼地说：“王爷……”小北斜睨着他说：“王爷正在发火！”乖乖吓得一溜烟跑了，跟季淑妃一说，季淑妃乐道：“那是他接到她的死讯了，难过几天就好了。本来就没有多深的感情，只不过是新鲜罢了，哪里会对她念念不忘。”巧巧忽然提醒道：“可是后天王爷就走了，又要把娘娘留下来了。”季淑妃的情绪又低落了。乖乖呵斥道：“不说话你会死啊。”
直到朱橚来访，朱棣才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招呼他落座。朱橚关切地问道：“哥，出什么事了？脸色很不好啊。”朱棣淡淡地说：“没什么，一点家事而已。你在父皇眼皮底下又不老实了，频繁的和大臣接触，你想干什么？想引起父皇的注意立你为储？还是想让父皇再次把你贬去云南？云南风景秀丽，让你流连忘返吗？拼命地找机会再去？父皇能把你赶到云南去，足以说明他对你无情。只是和冯胜见个面而已，就把你弄去云南。二哥做的那些事足够杀头了，也没见父皇怎样处理他，大哥拼命给他说情，什么事都没有了。到底是皇后所生，待遇就是不一样，父皇心里始终偏向他们。我们出身低，不受父皇喜爱，平时夹着尾巴做人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搞事？你偏偏不安分，在开封呆的好好的，跑凤阳去干什么？别拿想你岳父之类的鬼话骗人，你对弟妹没见有多好，能想念岳父？你心里那些小算盘父皇清楚得很，不把你弄到云南去，就得囚禁在应天，反正不会轻易放过你。去年年底才回来，本该长点记性长点心眼，规规矩矩做人，别让父皇再注意到你。你可好，生怕他忘了你。皇位是你该考虑的吗？你排行第几啊，怎么也轮不到你，有三哥在，做做梦也就罢了，实际行动就不用了。就你干的那些事，连累我一起被人笑话，甚至背地里连母亲都不放过，流言蜚语传了一大堆，说的多难听，难道你听不到吗？他们说母亲是蠢人，还生出你这么个蠢家伙来，倒像是一脉相承！母亲是聪明伶俐之人，被你害得让人骂作蠢人，母亲是母亲，你是你，是一脉相承吗？你自己蠢就罢了，还害了母亲，你于心何忍？母亲故去那么多年了，生前没有享受过，总该让她安宁点吧，在那边耳根子都不得清净。”朱橚被他骂的大气不敢出，只是低了头红了脸听着。朱棣说够多时，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不忍，方才缓和了口气，慢慢地宽慰道：“当然，比起他们来，你算是不错的了，荒唐事并没有做多少，只是一念之差脑子糊涂了，以后注意点就是了，别再蠢蠢欲动。该你的一样都不少，不该你的别去惦记，知道自己分量轻，容易做傻事，干脆什么都不做，还能保住眼前的地位，否则哪天父皇一发狠，连你的王位都夺去了，你哪里去哭？现在是关键时刻，耍滑头卖弄小聪明，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当然被人刺成刺猬。不知道老子的名言吗？不敢为天下先，表现的弱一点柔一点，才有可能达到目的，没头苍蝇一般乱闯，小心闯出祸来，连我也跟着遭殃！你不好，我还能好得了？有炖小小年纪都比你沉稳，你连儿子都不如，好好反思一下，我实在是说多了，怕你听得不耐烦，可是不说又不行。深陷政治旋涡里，每走一步都得小心。”朱橚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来说：“哥，我就是不服气，好事都让他占了……”朱棣打断他，叹息道：“不服气又如何？天时地利人和他俱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上去，谁叫我们点儿背，晚生了几年。他以前排挤我，以后若是被立了储，更是排挤我，日子难过也没办法，牙齿打落了只能往肚子吞，做好自己的本分，别的忍了吧，总得考虑一大家子人吧，为子孙后代保住这个王位！”朱橚点点头，神态沮丧。朱棣吩咐福玉把祭祀的东西归拢好，带着朱橚去祭奠母亲。
天黑之时朱棣回府，季淑妃在门口等候，一见他就高兴地跑过来，殷勤地说：“妾身给王爷准备了饭菜，王爷饿了吧，妾身伺候王爷晚饭。”朱棣意外地同意了，季淑妃欢喜地给他盛了饭，谦恭地轻声问道：“王爷，今晚在这儿休息吗？妾身让巧巧准备床铺。”朱棣瞄了她一眼，叹息地说：“明天一早就要赶去皇宫，哪里有那精力，明天再说吧。”季淑妃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得了他的保证，心里还是一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