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离开太子宫后,小玩子久久地凝望着他的身影。朱允炆好奇地问道:“你老盯着四叔看干什么?”小玩子没有回答,心里翻江倒海。杨艮山在培养她的时候让她在明清的文物里面选择感兴趣的,她选择了明朝文物。按照杨艮山的说法,一个出色的文物大盗不光能够识别文物的真假,还必须熟知历史,既然她偏爱明朝历史,就得花时间花精力熟读明史。面对着浩如烟海的典籍,她一开始是退缩的。杨艮山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嘲讽让她重新拿起了书,谁还没有点自尊啊,虽然她顽劣成性玩世不恭,但是不想被人瞧不起的骨气还是有的。名字叫小玩子就玩闹一辈子吗?总得有点惊天的事迹让同行刮目相看才行,杨艮山的弟子个个都是一流的,虎父无犬子嘛。
经过夜以继日的苦读,她对明史可以算得上是精通了,只要经她手的明朝文物,她都能准确地说出年代和制造方法。这项技能使得她声名鹊起,成为同行追捧的对象,但同时也成为警察追逐的对象。杨艮山建议她隐瞒行踪,不要在公开场合露面,谁会知道小玩子长得什么样?留给失主和警察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号,这样的做法挺对她的脾气。看着警察无能为力的样子,她心里充满了骄傲,直到被张楚楚伏击,她战无不胜的神话才被打破。这个年纪轻轻的女警官是她的克星,从她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有这样的感觉。从她的眼皮底下溜走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她预感到末日即将来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难道要去监狱里度过一段难忘的岁月?堂堂文物大盗小玩子落网的消息出现在各大媒体上,她都能想象得到她会怎样被人评头论足。
她的恐惧达到了顶点,她几乎要放弃挣扎认命了,此时奇迹发生了,她糊里糊涂地眩晕了,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空白以后,她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身处非常陌生的地方。到处都是宫殿,此起彼伏在黑夜中静静的矗立,仿佛一个个鬼魅向她扑来。在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段路以后,她终于看到有亮光的地方。有亮光就有人在,有人在就能知道她究竟在哪儿。她高兴地闯了进去,却发现十几个古装打扮的女人哭哭啼啼地要上吊,旁边几个太监打扮的人在监督。这是什么意思?她无暇细想就出手相助,先是把几个太监打晕,掏出飞爪勾住墙壁,使自己的身体腾空,一只手套住飞爪滑行,一只手拿着刀子割断绳索。动作还算是飘逸,不愧是杨艮山的弟子,不管怎么着都不能给杨艮山丢脸,尽管他已经故去,泉下有知也必定欣慰。不想这一切被朱允炆看在眼里,当时就惊为天人,嘴里喊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神仙姐姐!”神仙姐姐不是段誉的女神吗?如今她凭着好身手也混到了这个名号,同时混到了朱允炆的一见倾心!这一点是她始料未及的,当然那时她可不知道朱允炆的心思,就连朱允炆自己也只是有点朦胧的情愫而已。小玩子看他崇拜自己,不妨跟他打交道吧,好歹算是交个朋友。她一向神出鬼没,四处隐瞒身份,知己朋友可是没有几个。人是社会的人,需要朋友需要温暖,她也不例外。和朱允炆初次见面,小玩子表现的很有礼貌,边在大殿外面游荡边问:“请问这是哪儿呀,我好像迷路了。”朱允炆奇怪地看着她,他倒是说话了,可是他的口音太方言了,她听不懂。其实不是完全听不懂,至少可以分辨出属于南方语系,适应它需要一定的时间。当语言交流出现困难的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文字。小玩子先是写的简体字,朱允炆大多不认得,大殿外面有对联,小玩子注意到上面全是繁体字。这个难不倒她,香港使用的就是繁体字。她换了繁体字,虽然写的不好看,但是朱允炆立马回应:皇宫。小玩子脑袋都大了。这是皇宫?嗯,故宫是吧,难怪如此多的宫殿,除了故宫,还真没有哪儿能体现出这么大的气派。她接着写到:北京?朱允炆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莫名其妙,而他写的是:应天。小玩子的脑袋嗡的一声就更大了。应天这种称呼只存在于少数的几个王朝,最著名的就是明朝。朱元璋建国以后定都南京,京城的名字就是应天!南京只是后来的称呼,明朝之前无论是建康还是金陵,反正朱元璋就是改名为应天,以显示他是顺应天命。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来到了明朝,还是明史读的太多,做起明朝的梦了?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痛感袭击了全身。这不是梦,是真实的事件,她从二十一世纪的香港来到了六百年前的明朝南京!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她努力想啊想,怎么都想不通,还是先确定到底是不是明朝吧。她写下:明朝?朱允炆开心的回应:洪武二十五年。小玩子差点晕过去,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然让她沦落到这种地步!二十一世纪,还我的二十一世纪!两人通过文字交流,小玩子很快搞清楚了她的处境,她再次崩溃了,原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朱标驾薨的时候来了,此时正值停灵,难怪到处都阴森森的,朱标英年早逝,他的魂魄不甘心啊,四处游荡,把怨气洒的到处都是,充满了各个角落。眼前的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就是他的次子朱允炆,当然长子朱雄英十年前夭折,朱允炆就是事实上的长子了。小玩子定定地看着朱允炆,看的朱允炆脸刷的就红了,不敢躲避,局促不安地转着眼睛。小玩子收回眼光,心里的承受能力达到了极点。朱允炆就是建文帝,可怜的短命皇帝,在位的四年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被朱棣逼得失了位,最终下落不明。烧死?流亡?六百年的迷案,至今都没有定论。也许在新的文物出土之前他的下落永远都是谜团,吸引着一代又一代明史专家孜孜不倦地探寻。他的人生轨迹充满着变数,喜悦、悲伤、紧张、失落、意气风发、心灰意冷,直到生命的终止。无论他究竟死于大火还是成功出逃,其实都不重要,他的政治生命在十年后戛然而止,作为政治人物,他被人为抹掉了,从此开始了长达二十二年的永乐盛世。
朱允炆见她不说话,神态很是奇怪,不便打扰她,守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这个女孩子从天而降,动作多么飘逸啊,心地多么善良啊,把那些嫔妃都救了,虽然根本就没有用,她们还得再死一次。可是她到底是什么人呢?世外高人吗?这时大殿里又传来声音,两人过去一看,原来闯进来一个奇怪的女人,穿着连体衣,把监督殉葬的宦官又打晕了,嫔妃们的殉葬再度中断。她的动作非常麻利,捆好人之后就朝他们走过来,她的眼睛盯着小玩子。她们认识?朱允炆发现小玩子在躲闪,难道她是来抓小玩子的?两个人说的话他听不懂,也许是她们那个地方的方言吧。当然,她抓着小玩子质问,他不能不管,可他说的话她也听不懂。朱允炆第一次觉得方言误事,他没有时间跟她进行文字交流,冷箭突如其来地直奔他面门。从冷箭射来的方向可以判断出杀手在殿外某处,但是随即赶来的高甫明却跑去追击楚楚,朱允炆都没来得及告诉他们抓错了,高甫明等人就已经跑远了。一切来得快去的也快,等人散尽了,剩下目瞪口呆的殉葬嫔妃、被打晕的宦官,否则朱允炆还以为做了一场梦呢。他带小玩子回了自己寝宫,神仙姐姐当然要留在身边了,还悄悄地给她起名肖仙仙。她可爱漂亮,朱允炆并不知道自己对她一见倾心,十五岁少年情窦初开,只是觉得心里蹦蹦跳,看不到神仙姐姐就不踏实。小玩子也想找个依靠,在这没人没钱没权的明朝,能傍上朱允炆是天大的福气。
为什么会来到明朝、小玩子一直想不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开启这场神秘之旅的钥匙她暂时不知道是什么。先安顿下来再说,有机会来到明朝,又被朱允炆崇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再是生活在黑暗中的文物大盗,还不好好享受一下?在这遍地都是文物的地方,好好筛选一些价值连城的宝贝,等找到回去的方法,就连同宝贝一起带回去,从此过上亿万富婆的生活。想着想着,小玩子乐出了声。朱允炆莫名其妙地看她,小玩子忙恢复了正常。她开心他就开心,这个小王子还真单纯啊,不过想到他的结局她就开心不起来了。毕竟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他的命运自有定数,不是该她操心的,由着命运之手摆弄吧,反正她走的时候或许他还没有被立为皇太孙呢。替古人难过?没有的事!
小玩子换上宦官的衣服,感觉还不错,就是得束胸,这让她很烦恼。她不得不用长长的布条把胸部密密地缠了好几圈,几乎喘不上气来。她赶紧放松了一点,大口大口地喘了几下。朱允炆在门外催她,她抖了抖衣服走了出来,边比划边抱怨道:“可不可以穿宫女的衣服啊,这也太不舒服了。”朱允炆也边比划边笑道:“可以,不过宦官才可以跟着我到处去玩,才更贴身,宫女一般都是在宫里。看你这么活泼开朗,一定憋不住。而且……”他的脸露出红晕,期期艾艾地说:“宫女有可能被皇爷爷看上……”小玩子只好接受了她的新身份,但是很快就遇到麻烦了。她被黄子澄盯上了,她和朱允炆说话太过随便,引起了黄子澄的不满,这个长得又矮又胖的家伙围着小玩子转了一会儿,当时就发火了:“你是哪儿来的?怎么跟长孙殿下说话呢?你以为你是谁啊,是皇上吗?普天之下,除了皇上,谁敢用这种口气冲殿下大呼小叫?看你年纪不算小,总有二十岁了吧,进宫多久了?什么时候净身的?脸上光光的,应该净身也很久了,怎么还一点规矩都不懂?做粗活出身的吧,没见过世面,打少了吧,没打出记性来。好容易到了殿下这儿,这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好好珍惜,反倒嚣张起来了,嫌脑袋长在脖子上碍事了吧。要我帮忙去掉吗?还不赶快给殿下准备衣服,殿下要去见皇上!腰杆挺的还挺直,挺胸叠肚地跟谁耍威风呢?”小玩子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但是他蛮横的态度她是看出来了,她只好微微弯了腰,做出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心里暗骂:好你个矮冬瓜,一见面就给我下马威,挺会摆官架子嘛,要不是看在你是朱允炆最重要的谋臣份儿上,我忍了你,否则跟朱允炆吹吹风,先让你的脑袋从脖子上搬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找到回去的机会了,先把你暴揍一顿再走,你来抓我啊,姑奶奶给你玩天外飞仙!
收拾停当后,小玩子陪着朱允炆来到朱元璋面前。朱元璋显然还没有从悲痛中恢复过来,眼泪汪汪地拉着朱允炆的手,象个小孩子一样哭的稀里哗啦。小玩子低着头,不敢放肆地打量朱元璋,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瞄一眼,然后飞快地垂下眼睛,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朱元璋可是历史上著名的残暴,杀人从来就不眨眼,发明了许多前所未闻的杀人手法。如果可以申请专利,他的专利绝对可以在历代帝王中排前几名。不过此刻他倒是很可怜,毕竟老年丧子啊,还是他最喜爱的儿子,谁能受得了这种打击。俗话说的好,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人生三大悲伤之事,朱元璋全都赶上了,过几年还要再丧失两个儿子,他坚持着活到七十岁,太不容易了。
朱元璋哭够多时,勉强止住了哭泣,边喘气边说:“允炆哪,过几天你父亲就要下葬了,我们再也看不到他了……可是入土为安,不下葬也不行。礼部送来了详细的葬礼流程,你拿一份去,那天你是孝子,要带着队伍走,必须熟悉所有的过程。你背熟了,到时候可不能出一点纰漏。允炆,以后朕看到你就想起你父亲,朕心里难受,难受啊……”朱元璋又开始哭泣,半边身子压在朱允炆身上,随着他的抽泣,身子一抖一抖。朱允炆努力支撑着她,看的小玩子鼻头都酸酸的,忍不住哭了起来。不管朱元璋是不是暴君,现在他就是一个可怜的父亲,此情此景谁看了都招架不住这份沉痛。
领了葬礼流程,小玩子随朱允炆回到朱标的寝宫收拾遗物。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拾掇好了,即将随着朱标一起下葬,还有一些他平日里特别喜爱的东西还留在宫里,朱允炆睹物思人,决定还是全部下葬的好,免得日后吕妃看到了,又要伤心晕厥。床上放着一个枕头,周围的光线有点暗,这个枕头发出幽暗的光,在房间里显得特别鬼魅。小玩子一看到它,立马就激动起来。这不是游梦仙枕吗?居然在这儿遇见它!按照会展中心的介绍,游梦仙枕是明朝初年宫中的旧物,几经辗转到了香港,原来竟然是朱标的遗物!也许是随着朱标下葬后,被盗墓贼盗出来,流落在民间。小玩子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是自己的同行造成了这一切,不过心中的疑问约略有了答案。那天晚上有可疑的就是游梦仙枕了,朱标的遗物在机缘巧合之下通过某种未知的力量又回到了它的故居,顺便带回了她和张楚楚。只要有了游梦仙枕,她就可以回去了,至于张楚楚呢,由着她流落在明朝吧,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在高甫明那种杀人狂魔的追捕下,不死也脱层皮。只有她见过自己的真容,回到二十一世纪,她又可以逍遥自在地偷盗文物了,想想就开心!
连着几天朱允炆都发现宫里丢了东西,对他来说,宫里的东西太多了,丢了就丢了吧,但是在小玩子出现以后就开始大面积的丢东西,可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小玩子跟东西失踪有关系吗?说没有关系那是自欺欺人,说有关系,神仙姐姐到底为什么要偷东西呢?不过她是贼又如何呢?她是漂亮可爱的贼,她喜欢那些东西,尽管拿去好了,只要她开心!他悄悄地从库房里又搬来了好多东西,没有东西偷了她会不高兴,也许她就会走。他把各种各样的宝贝放好,偷偷地藏起来。他想看看小玩子是怎么偷东西的,她脸上的笑容是不是如他想象的那样灿烂。一会儿小玩子蹑手蹑脚地来了,看到如此多的宝贝,大喜过望,拿起来挨个儿审查,嘴里不停地念叨:“都是真品啊,到底是皇宫,进贡的都是真品,个个价值连城,足够后半辈子躺着花了。”她朝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开心地把东西塞进衣服里,哼着小曲儿出去了。朱允炆心里沉甸甸的。小玩子是什么人他大概猜出来了,她混进皇宫的目的他也知道了,她想偷多少东西他都不在乎,但是她偷完东西呢?她不会长期留在皇宫,她会带着这些东西离开。也许等她挥霍完了会回来接着偷,还会给他当宦官,可是他想留下她给他当妃子。金银财宝名人字画随她拿,只要她肯留下来!这话没法说,他怕一说她就飞快地跑了,他怕她看不上他。还是就这样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相处方式吧,至少还可以看到她。
朱允炆想的挺好,但是他的梦很快就破灭了,因为他发现小玩子不偷了,把偷来的宝贝聚拢到一起,其中居然包括玉枕!玉枕不是在随葬品里吗?怎么到了她手上?连玉枕她都看上了!看上就看上吧,她喜欢嘛,就当是送给她好了。她把这些东西都包好,躺在玉枕上,紧紧地抓着包袱,闭上眼睛。睡在宝贝堆里吗?对一个酷爱宝贝的人来说,能够这么睡觉也是美事一桩。她躺了一会儿,朱允炆看她仿佛睡着了,怕打扰她,悄悄地正准备走,却见她坐了起来。原来她只是闭目养神,只听得她念叨着:“怎么还在这儿呢?为什么不灵了呢?好,再试一次。”她又躺下了。朱允炆看的心惊肉跳,反复琢磨着:这是干什么?靠这种方法就能回去?她到底还是要回去了,她都不肯多呆几天。皇宫对她来说就是仓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怎么才能留住她呢?
小玩子又试了一遍,睁开眼睛一看,还是在老地方。游梦仙枕不是回二十一世纪的钥匙吗?不可能呀,它神秘地回来了,它就是钥匙。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难道需要咒语?咒语是什么?她努力回想着那晚发生的事,象过筛子一般细细地回顾。难道和楚楚说的那几句话就是咒语?所幸她还记得,那就试试了。“阿sir,阿姐,阿姨,你就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偷了,一定老老实实做人。”说完她就闭上眼睛继续等待,可是仍然遭遇了失败。难道非得两个人在场的情况下咒语才能生效?两个人来必须两个人回?小玩子有些泄气。楚楚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高甫明一直在找她,至今没有消息。万一她已经死了……楚楚是个坚强勇敢的人,没那么容易死的,高甫明找不到她,说明她藏的很好,她一定还活着。不过高甫明那么好的资源都找不到她,自己更是找不到她。她转而一想,也不一定,高甫明全城抓人,她肯定躲起来,等过了这阵儿,她就会出来活动,还是有希望的嘛。她快活地唱了起来,搞得朱允炆莫名其妙。看她的样子像是一时半会儿不走了,朱允炆又开心了。既然暂时走不了,还是安心在明朝待着吧,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语言。总不能老是写字吧,又慢又麻烦。小玩子缠着朱允炆跟他学习吴语,着实费了些劲。她在香港几年,粤语是学会了,本以为都属于南方语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谁知吴语和粤语相差还是很大,只能边写字边练习发音。朱允炆很高兴她愿意学习吴语,既然开始学习吴语了,不就代表要长期待在这儿吗?教的认真学的也认真,小玩子进步倒是挺快,朱允炆说的慢一点,她再好好消化一下,慢慢的两人可以进行简单的对话了。
十天期限到了,高甫明带了刺客上殿,小玩子通过朱允炆得了消息,顿时紧张起来,捉着朱允炆去看看。朱允炆好奇道:“你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么关心她的死活。”小玩子嘿嘿笑道:“她是我师姐啊。”朱允炆脱口而出:“她来抓你?你是不是在师父那儿也偷了东西?”话一出口他就暴露了,慌乱地四处看,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小玩子吃惊道:“你都知道了?”朱允炆舔了舔嘴唇,好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无意中注意到宫里总是丢东西,就跟着看你,结果发现……我怕你没有东西可偷了,就又拿了一些来……只要你高兴,宫里的东西随便你玩……”小玩子咬着嘴唇不吭声,早已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朱允炆年纪虽小,心思却重,居然爱上了她!她本不想和他有任何情感纠葛,她无法视而不见他的悲惨命运,最好的办法就是仅仅做普通朋友,甚至连朋友都不做,只做他的小太监就行了,简单的主仆关系,这样她走的时候就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如今朱允炆付出了感情,她呢?面对着这个纯情的少年,她的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吗?女人对暗恋自己的男人最没有抵抗力,再这样下去,她将缴械投降!她为难地走来走去,却无计可施。怎么办?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突如其来的痴情打乱了她的部署,为今之计只能趁着他没有泥足深陷赶紧抽身而去,他会慢慢忘记。他的生命中不该有她,他应该和他的马皇后相依相偎,共同走过八年的婚姻,不管最终结局如何,他都只能爱她!
小玩子努力平息了一下心神,故作安静地说:“既然你知道我是贼,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师姐是我师父派来抓我回去的,到了皇宫里我以为甩掉了她,没想到她追来了。虽然被她抓住就要回山上了,山上的日子好无聊啊,我都要闷死了,可是我也不想看到她死。她落到高甫明手中没什么好下场,况且她不是刺客,这你最有发言权。你去跟皇上求情,我不能失去她。”朱允炆被她感动了。多么善良的姑娘,不顾自己的安危,宁可回山上被闷被罚,也要救师姐出来。朱允炆对她的爱意更深了,他的心里流露出来,小玩子无奈地直想仰天长叹:老天爷,别再惩罚我了,我要招架不住了!朱允炆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好了,我一定帮她求情。”正好朱元璋宣朱允炆上殿,小玩子冲他连连作揖,他重重地点头,飞快地上了大殿。
小玩子无聊等着,在太子宫外面捉蚂蚱玩。草丛中蚂蚱蹦来蹦去,小玩子很是费了些精力才捉到几只,瞥见朱允炆回来了,兴冲冲地跑进来,不想却看到朱棣。她整个人都呆住了,看样子他们叔侄的关系还好,又有谁能知道六年后他们会反目成仇,在战场上拼的你死我活,江山易手天地变色。此时她顾不上想这些,只是好奇地看着朱棣。历史上形容朱棣的长相可以概括为帅哥,亲眼看到了,果然如此。此人长相突出,能力也突出,硬生生地开创了下一个盛世。直到朱允炆介绍完了她的身世,她才回过神来,抓住朱允炆问刺客的情况。朱允炆开心地说:“高甫明抓到的人已经死了,但不是你师姐。我猜他是交不了差,所以才冒名顶替。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你师姐一定在什么地方躲着,我们想办法找出她来。”小玩子惊喜交加。楚楚没有被高甫明抓住,但是她躲在那儿呢?也许就在应天,想个什么办法引她出来?不过她脑子好像出了问题,对于她的呼喊未必会回应。
回到府中,朱棣急忙过来看楚楚。她在花园里扑蝴蝶,小莲手中的小篓子里面已经有好几只蝴蝶了。朱棣心里一动,要留住她,就靠蝴蝶了。中午趁楚楚午睡的时候,朱棣发动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去扑蝴蝶,捉到的蝴蝶都装进篓子。不一会儿,好几个篓子就装满了。他命人将篓子拿到花房,花房四周插上竹竿,用密密的网罩起来,待到楚楚睡醒以后,小莲引她来到花房。花房里满是鲜花,阵阵香气扑鼻。楚楚诧异道:“为什么罩网?上次来还没有呢。”小莲拿出篓子,将里面的蝴蝶放了出来,蝴蝶被网阻挡飞不出去,只能在花丛间和楚楚身边徘徊。楚楚看的如痴如醉。这场景太美了,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朱棣静静地走进来,看着她光彩照人的脸庞。楚楚低声问道:“这都是你的杰作?”朱棣莞尔一笑:“只要你喜欢。”楚楚没有回答。朱棣冲小莲使个眼色,小莲退出。朱棣上前挽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呢喃:“跟我回北平吧。”楚楚身子一抖,决然道:“不去,她在那儿。”朱棣明白她说的是谁,这正是他无法解决的问题。楚楚可以不理睬他不得宠的侧妃,但是徐妙云是她必须面对的坎儿。可是朱标的葬礼结束后他必须离京,他没有时间让她适应心里的落差。他低低地说:“你见到她就知道了,她是非常通情达理的人,很好相处,你们会是很好的……朋友。”楚楚忽而冷笑道:“她不是我的主子吗?妻妾有别,朋友只是你哄我去北平的谎言。”朱棣叹息道:“你如果能笨一点该多好……可是笨了,我又不喜欢了。你吸引我的地方就是你的聪明睿智,太笨的太弱的我都看不上眼。你想说我自视甚高吗?我是这样认为的,在众兄弟当中我不输给任何人。”楚楚摆脱开他,淡淡地说:“你不喜欢季淑妃,为何要纳她?纳了她又长期冷落她,对她公平吗?”朱棣叹息道:“她父亲是吏部侍郎啊,对我大有好处。你说我卑鄙就卑鄙吧,靠联姻来获得利益,可是不这么做,我在朝中就无法立足。不光季淑妃是联姻性质,北平的三个侧妃也是这种性质,为了站稳脚跟,不得不纳她们。还有几天时间,你好好想想,我不能把你留在应天,你不是……”他陷入思索中。楚楚惊讶地看着他,他过了一会儿尴尬地说:“我总是忘了她的名字。”楚楚心中惨然。季淑妃进府十年了,在他心目中连点痕迹都难得留下来。截然不同的性格造就了两个人的背离,究竟是谁的错?
晚上楚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去北平的事情。她不愿意去北平面对他的正妃,更不想看到他的生活轨迹,也许远离那边是最好的选择。小平看她心事重重,不由得劝道:“娘娘还在生王爷的气吗?其实王爷对娘娘真是太好了,就差跟娘娘道歉了。除了皇上,王爷可是从来都不会向谁道歉的,王爷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心里后悔得不得了。王爷在乎娘娘,否则不会冒着风险去请戴先生。”楚楚讶然:“戴先生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小平说道:“他是御医,年岁已大,基本上除了疑难病症,他是不出诊的。皇上特别推崇他,见了他都要礼敬三分。他医术特别高超,曾经给晋王和王爷看过病。洪武十九年的时候,王爷生了场大病,几乎没命了。皇上请戴先生远赴北平给王爷治病,一剂药下去,王爷就好转了,生生地救了王爷的命。这次娘娘中毒,王爷怕请不来他,亲自登门,又派小北给他送了厚礼答谢。小北昨天送去了,娘娘也看到的。王爷的面子才请的动,别人去了,直接就打出来了,概不会客!”楚楚迟疑道:“去了北平,她会怎样对我?”小平立马明白了她的心思,笑道:“大家都遵守规矩,能有什么事?徐妃是明白人,断然不会象她那样胡搅蛮缠惹人生厌。”楚楚苦涩道:“他爱她吗?”小平不知如何回答。爱徐妃也可以爱柳妃啊,好像并不冲突,不过如果小北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她是肯定不舒服的。可是这不是女人的本分吗?依小北的身份,将来必然纳妾,她只能接受,王爷就更不用说了,柳妃同样只能接受。
朱棣推门而入,小莲小平识趣地躲一边去了。朱棣查看了她的伤口,已经结痂了,用不了几天就会痊愈,可能会留下很淡的痕迹。朱棣吩咐小莲准备水,楚楚没有吭声,朱棣见她并不反对,心下大喜,坦然留宿。消息传到季淑妃的耳朵里,季淑妃抱着被子发呆。正值六月底,天气有些热,她很快就浑身大汗,掀开薄被,跳下床,在镜子前反复审视着。十八岁进府,十年了,这个身体享受过多少温暖的怀抱?屈指可数!其实那根本就算不上温暖,他的态度始终都是冷漠的,还不如对着小北时有点笑脸。十年的青春就这样虚度了,女人能有几个十年?就算是她拼命的保养化妆,保持着美丽的容貌窈窕的身段,也掩不住她眉间的那一点扫不去的落寞。趁着没有孩子没有牵挂,还是离开他吧,一辈子被虚名所累,不如追求实实在在的幸福。也许她的想法太过异想天开,可是做个牺牲品不是她所愿,不管如何艰难,都要争取一把。
早饭过后季淑妃回了娘家,进门就来到季仲礼的书房。季仲礼刚下朝,看到她来诧异道:“怎么突然回来了?上个月才回来,当心王爷不高兴。”季淑妃冷笑道:“他会不高兴?我回娘家的事恐怕他根本就不会过问,也不会操心。他有了新欢,更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季仲礼叹息道:“说起来都是你的错,王爷何等聪明伶俐的人,他和徐妃的感情一向很好,徐妃稳重大方温和贤淑,是王爷的左右手。我早说过你要向她学习,多读点书,多治点家,争取赢得他的喜爱。可你从来都不听,总是我行我素,把在家的那一套咋咋呼呼用在王府里,说话做事都不经过大脑,一冲动就哭闹。在家你是我的掌上明珠,我宠着你,在王府里想当王爷的掌上明珠得转变性格,王爷没有养你十八年,对你可没有感情,不会由着你胡来。你嫁过去才几天王爷就对你不感兴趣了,这些年来他可曾对你和气地说过话?他去过你那儿几次?你至今都没有孩子,能怪谁呢?王爷和徐妃可是生了七个孩子,你还不好好检讨自己!就你这样的,他不纳新欢才怪,把你送进府去,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亏他对我一直那么器重!”季淑妃目瞪口呆。原本想从季仲礼这儿得到一些安慰,他却先谴责起她来了。季淑妃硬着头皮说:“两个人的性格差异是很大啊,既然知道错了,何不趁早纠正?耽误的是我而不是他!我也想膝下有子,过安稳日子,而不是被人忽视被人轻慢。”季仲礼警觉道:“怎么纠正?你别想离开王爷,我丢不起这个脸!我是皇亲国戚,这个身份我很满意。我可不想被人指点,我的女儿被王爷赶出王府!”他看季淑妃想反驳,严厉地阻止道:“你一点这种念头都不要动,我是绝对不允许的。”季淑妃抽泣道:“就因为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所以你只顾着皇亲国戚的身份,而不顾我的死活吗?”季仲礼拍案而起:“放肆!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好像我拿你换取荣华富贵一般,我当吏部侍郎能养得活全家,不需要拿你攀龙附凤,只是想给你找个好归宿。你的两个姐姐哪个嫁的有你好?你可是嫁入王府了,多少人羡慕多少人嫉妒,你不珍惜,怪我吗?只要你的性子改一改,我还可以在王爷面前帮你说几句好话,我的面子他还是看重的。若你老是这样,这个口我可没法开。”季淑妃哭得稀里哗啦:“他根本不理我……”季仲礼口气软了下来,抚慰道:“小凤,我知道你委屈,我何尝不疼你?这些年我自问对你们母女疼爱有加,可从没有怠慢过。就是因为对你太宠爱了,才养的你性子这么骄,这是我的错。你好好想想怎么收敛一点,总得想办法在王府生活下去。”
早上醒来,楚楚睁开眼睛,侧过身子看朱棣。他早醒了,抚摸着她的脸颊说:“我舍不得起来,就想一直看着你,直到你睡醒。晚上抱着你入睡,早上看着你醒来,人生一大乐事。”楚楚幽幽地说:“我也喜欢每天早上在你身边醒来……我想出去玩,憋了这么多天,高甫明都结案了,我可以出去玩了。”朱棣盘算了一会儿:若是出去遇到肖仙仙就麻烦了,不过她在皇宫里当宦官,哪里那么容易出宫,还正好遇到了。楚楚期待地看着他,他爽快地答应了。楚楚快活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你真好。”朱棣咂摸了半天,热情奔放不拘小节,这是老天爷恩赐的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