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什么都不问,就这样让她走了?”
历阳看着简兮离开后,才从另一个方向走到凉亭之下。
“礼阳,你可有怪过我,手上有证据,却不愿去一试?”
公子亚没有回答历阳的问题,他的脑海中仍是简兮方才质问他的话。
历阳听到公子亚对他的称呼,眉宇间尽显惆怅,刚才简兮与公子亚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公子得到证据之时,高家上下几十条人命早已不在,试或不试,都救不回他们......”
历阳说着手中不禁握拳,眼中是浓浓的恨意。
“况且我们要面对的人,很可能是未来会继承天下的人,稍有差池,便是全军覆没,公子能冒险救下礼阳,便已是大恩了。”
公子亚收回视线,转身看向身后的历阳,眼前的男子为了掩饰身份,不得不遮住真实的面容,曾经这一张脸,也是迷倒过万千少女的。
往昔那个能与他并肩策马,肆意潇洒的少年,如今,却背负着一族的重担,只为仇恨而活。
公子亚垂眼一笑,“过几日,带着她去焚琴殿见我吧。”
不用点明,历阳也知道他说的是谁,只是他没想到,一向谨慎的公子亚,如此便应了那女子,“公子这是准了?”
公子亚:“嗯。”
“可公子什么都没有问她,甚至那两封密信都让她带走......”
“她是个聪明人。”公子亚回身,昂首望向夜空,此刻乌云散去,皓月当空,“能将字条送到我手中,说明她一开始便将你、我以及高家的事调查得清清楚楚了,高家的事,涉及朝政,她能查到证据在我这里,说明她手中的情报,比我们想象得要有价值。
而且她一开始像是被我们逼着做下七日之约的决定,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余地,她原本便是冲着三日的期限去的。”
历阳恍然,“竟是如此?”
公子亚点头肯定,继续道:“能通过我的一举一动来得知证据具体的位置,说明她本身察人知物极为细致,非常人可比。”
“当日在倚雪楼,面对你的剑意,仍能不卑不亢,应对自如......此女的胆识与心境,皆是强大。”
“若是能为我所用,那后面的计划,定会顺畅许多。”
历阳观简兮此人,便只是觉得有些机灵,如今经他这么细细一说,倒也有些道理,不过历阳看着公子亚的背影,突然笑了起来。
“倒是很少听见你对一人评价如此之高,何况此人还是位女子,依我看,公子妇之位空缺已久,公子若是喜欢,讨来做公子妇,也不是不行。”
公子亚越听越觉不对,直到最后,猛地转身,喝道:“历阳,我看你是几日没被我揍,皮痒了是吧?看我不打得你求饶!”
历阳一边作势,一边笑道:“打就打,我怕你不成!”
......
那晚过后,第二日一早简兮便带着行露离开了雅室,回了倚雪楼。
倚雪楼的生意虽不比斗舞那几日,但来的客人仍是络绎不绝,甘棠原本知道简兮二人回来后,打算去问问后来的情况,谁知被几位酒客拉着说了许多关心的话,等她得空时,已是过了午时。
“没想到这久舞先生看着风光无限,其实琐事缠身,麻烦得紧啊!”
甘棠一脸疲惫,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
“哎呀!你老看着这雅令做什么?难道比我还好看吗?”
行露见状,在一旁差点笑出声,“甘棠姐姐这般精神,想是还有精力去台上献舞一支?”
甘棠一撇嘴,嗔道:“行露!你怎的也调侃我起来了!姑娘你看她!”
然而此刻的简兮似乎听不到她们打闹一样,不仅没有理会甘棠,反而还拿出了上宾令,研究得专心致志。
“姑娘?简兮!”
听见甘棠唤她名字,简兮这才回神,“甘棠?你何时来的?”
显然,方才简兮确实是神游了。
甘棠气得深吸一口气,而后冷静了下来,“我来时便见你看着雅令出神,话说回来,你们这几日只是待在雅室,并未进宫,更别提公子亚的宫殿了,那他为何在不信任你的情况下,还要将雅令给你?”
简兮道:“试探。”
甘棠没听清,“什么?”
简兮从怀里将那两封密信拿出来放在桌上,“公子亚在试探我是不是真的知道密信在何处。”
“如果我只是为了进到焚琴殿而故意接近他的,那么在拿到雅令之后,便会带着自己伪造的证据去见他,那时,只怕进了宫门,还未到焚琴殿,便会在半路被人截杀。”
甘棠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一边翻看那两封密信,一边问道:“他如何断定你带去的证据是伪造的?万一真的还有别的证据呢?”
行露解释道:“高通一案时隔三月,三个月足够对方销毁所有不利的证据了。你也知道,姑娘为了能取得公子亚的信任,早在此案被立案时便让我们有所行动,而我们找到的多数并不能作为有效的证据。”
“后来那些线索全部指向雅室,说明公子亚手上的,便是唯一的证据。”
“有理。”甘棠看着手上的密信,眉头紧蹙,她此时正看的是高通写的弹劾信,上面有许多朝廷重臣的名字,并列举了众人的各项罪状,原本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能坐上那些位置,很少有人是清白的。
直到她看到了最后一个名字......
“元正?!元武帝嫡子公子正!”
甘棠没有想到,里面竟然会有公子正的名字,什么买官卖官,什么结党营私,什么草菅人命......
简兮神情亦是一脸凝重,“你看另一封。”
甘棠闻言拿起另一封打开,看了一会儿之后猛地将信拍在了桌上,“堂堂御史大夫,竟然勾结手下官员,陷害朝廷命官,真是岂有此理!”
“不对,周瀚海虽说位高权重,但仍是臣下,你的意思是,这件事真正的幕后主使是公子正?!”
简兮郑重地点了点头。
甘棠气得脸都红了,大骂道:“之前临淄洪涝,他主动申请运粮赈灾,我还以为他人如其名,刚正不阿,心怀百姓,原来都是狗屁!竟然勾结御史陷害高大人!天下若是交到他的手中,非得乱套不可!”
见甘棠这般义愤填膺,简兮反倒笑了起来,手上还忙着给她倒了杯水,“久舞先生消消气,先喝杯茶?”
“什么久舞先生,都是你推给我的好吗!”甘棠半推半就地接下,有些烦躁,“你怎的一点都不着急?公子亚的当务之急定是帮高家平反,你既是要拉拢他,自然是要帮他解决这件事的,话说回来,竟是公子正这座大山挡在前面,也难怪公子亚手上有着证据却没有去伸冤。”
行露笑了笑,“姑娘早就看过这两封信了,不过啊,看完之后当时比你还要气愤呢!”
“行露!你好好的说我干嘛!”
被揭穿的简兮白了行露一眼,再看向甘棠时,只见她笑得根本合不拢嘴。
简兮突然觉得自己养了两个白眼狼......
她哼哼两声,决定大度的不与她们计较,随后再次想起当前的问题,又恢复了之前凝重的样子,“自古以来,皆是嫡承皇位,而公子正又深受陛下器重,很可能便是未来的天下之主,要想扳倒他,确实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此话一出,甘棠笑意全无,行露亦是神情严肃。
“我想起来了!”
突然,行露拍案而起,简兮和甘棠皆是一惊。
简兮问道:“怎么了?”
“侍御史赵卓乃是周瀚海的心腹,早些时日我去催酒时,在一杯酒坊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