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chapter35
书是读不下去了,窗前站着一只小鸟,叫不出名字的那一种,出神的往里面看。年年用笔尖戳在玻璃窗上,那鸟儿竟也不畏惧。探着小脑袋,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
年年双手托腮和它深情对视。那鸟儿却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顺着它飞的方向,可以看见红螺寺的塔顶。一抹殷红掩盖于层叠的翠绿当中,在薄薄的云霭里若隐若现。
年年合上书,打开窗户,早就说去山上走一走的。就现在吧。来这里也好几个月的时间了,总听卫教授还有同事说起山上的红螺寺,说是虽然简陋,可香火很旺,拜佛也颇为灵验。
卫教授说了好几次,让年年去山上见一见红螺寺的住持。跟他聊聊天,可以化解心里的许多事。
年年总是不以为然。不知道戒毒所里这些医务工作者为什么面对红螺寺和那位神秘高深的住持都放弃了唯物主义。
关于那位住持有许多传说,年年断断续续的听同事提起,知道他本名姓许,很多年前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皈依佛门。
真搞不懂受过良好教育却依然遁入空门的人。报纸上才报道了一个x大高材生,拿了斯坦福的offer却一心向佛。
这世界总有那么些人,做出些别人无法理解的事情,自己却怡然自得于其中。
卫教授工作不忙的时候总会上山和这位住持聊聊天悟悟道。
说起卫教授,他倒也是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人。一辈子没结婚,全身心奉献给医疗事业。
楚年年问过他,“卫叔叔,您这辈子就没过心仪的姑娘么?”
卫教授笑而不语,“丫头片子都爱八卦,怎么,八卦到我老头子身上来了?”
私底下年年和和赵志讨论过这个问题,卫教授现在虽然有五十岁,但眉眼间还能看到往昔的英俊。要是让苏虹知道曾经有这样一枚帅哥终生未娶,她一定会说,“看见没有看见没有!这就是爱情,一定有一个曼妙的女子,林黛玉一样的虚弱,宝姐姐一样的聪慧,让他爱的死去活来,然后因为种种原因,她嫁给了别人。所以他就终生守活寡啦!”
谁不希望能有这样感天动地的爱情,可是恐怕只能存在于幻想中吧。
年年如今有些麻木。
哪里有什么天长地久啊……曾经以为和赵志会天长地久,结果……后来又认识了宋伟平,起初觉得长久不了,后来渐渐的将心交给他,却因为种种,成了现在这种模样。
不得不感慨,世事无常。
在戒毒所的这些日子,她和赵志之间似乎有了某种默契,谁都不再提恋爱的往事,聊起过去也只是孩提时代纯纯的友谊。
他们之间,过去的该就是过去了。于赵志哪怕是万般的不舍,可从年年眼中再也没有往昔的爱意,万事强求不来。他吃够了强求的苦,如今活的淡然了许多。
年年走进卫教授办公室,“卫叔叔,我想去山上走走。”
卫教授正在翻译国外的资料,从一堆书里抬起头来,“好啊,去山上见见我跟你说的那一位。”
“好的。正有此意,顺便求个姻缘。”
卫教授笑,“我看你啊,不是求姻缘,是要打开心结才是。”
“卫叔叔你一定受那位禅师影响太大,我哪里有什么心结。”
“满脸都写着呢。”
年年不满的撅嘴,“哪有。”
卫教授的笔又在纸上哗哗的写着,年年出了门,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将头探到卫教授面前,“教授,等我回z市,把我阿姨介绍给您吧。她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和您现在别提多登对了。”
卫教授拿书打她。笑的满脸皱纹。
卫教授和赵兴以及楚天明是医科大本科的同学。也在z市工作过一年,赵兴和楚天明大学一毕业就找到老婆结了婚,当时卫教授还是个单身汉,常去这两个已婚男人家里蹭吃蹭喝。关系走的很近。后来卫教授去国外读书,回国后再拜访老朋友的时候赵志和楚年年已经一个上小学,一个读幼儿园了。
可没想到的是很多年后,两位老友成了这样的冤家。
楚年年和赵志来了以后,卫教授把他俩当成自己的孩子照顾。
楚年年在卫教授面前有时候会侍宠傲物地没大没小。
卫教授说,“要去就快点去。还有几个小时就天黑了,那你就没法下山了。晚上所里加餐,你不会想在山上吃斋饭吧!”
年年吐吐舌头,“呀,那我是要快去快回。”
她终于又能露出这般轻松快乐。
卫教授书里夹着许多年前楚天明给他寄的明信片,上面贴着赵志和年年的合影,赵志那年也不过4岁,两个孩子的笑脸,灿烂的能融化冰山。
卫教授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本该很幸福。
回忆到大学时代,班上的同学大多是城里的,赵兴和楚天明两个农村孩子在班里显得很孤单突兀,不过两个人都非常努力,他和他们在一个宿舍,周末大家都去舞会电影了,那两个人还在宿舍啃书。
后来毕业分配,两个人一起留在了省人民医院,农村的孩子,两手空空又没有关系,全靠的是自己的努力。
真可惜啊。
人生苦短,很多人活到最后,忘了自己原本是为了什么活着的了。
希望这两个孩子不要如此。每一天都活的有意义。
有人敲办公室的门,卫教授将明信片收起,“请进。”
是赵志,他说,“卫叔叔,我有事想和您谈谈。”
卫教授微笑着指着身边的椅子,“坐下吧。我想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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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空气真好。前一天下过雨,地有些湿,扑面而来的气息带着泥土的香气。绿草里夹着星点淡紫色的小花儿,虫子伏在上面低鸣。
在z市没有这样的美,不,不,不。城里是没有,但江心洲有。
那里的田园,下了雨后也会有泥土的味道。
小木屋她只去过几次,有一次就恰逢下雨,那雨不大,漫漫的从天上飘下来,打在屋顶嗒嗒嗒的响着,玻璃窗在一片模糊里印出窗外的风景。那天就是那样的雨,她捧着一杯热咖啡,站在窗边无目的的往外看着。雨声好像能洗刷思绪,让人沉浸在一片空白的静谧中。
宋伟平从背后搂着她的腰,轻轻的吻她耳根。她并不回应,任由他吻着。他吻了半天,越发起劲,年年却冷冷的将咖啡递给他,“累了吧,喝一口。”
宋伟平被气的差点吐血,“你你你……你有没有搞错……你……你……你……你是女人么?”
楚年年眯着眼睛看他涨红的脸,“我是女人,只不过是个X;冷淡的女人。”
宋伟平做天打雷轰装,“不要!”
年年得意的冲他笑。
宋伟平握着拳,“我不信。我来试试……”
他将咖啡杯放在身后的茶几上,一把抱住年年,将唇贴住她带有咖啡余香的嘴。舌尖缠绕,映着雨声。就在窗前的沙发上,两具身体无限贴合,火热的“运动”结束后宋伟平抚在年年的身上温柔的喘着气,手放在她柔软的肚子上,“亲爱的,我想要个小宋。”
年年别过脸去不看他,将他的手打了下去。当时楚天明还在监狱。短暂的快乐之后总有阴霾袭来。宋伟平那充满期待的脸渐渐的暗淡下去。
总是一次次的让他失望。总是这样。
年年叹了口气,这一路想着,已经到了红螺寺门口。
寺院的确简陋,只有前后两进,前面是佛厅,后面是僧人休息的地方。檀木香的气息让人觉得肃穆且神圣。
步伐都不由得放轻。
年年并不信佛,但还是在佛堂拜了拜。
拜的时候忘记了是要求什么。磕了几个很响的头,在佛前燃了三炷香。
“你是楚年年吧。”
年年一惊,抬头看到一张笑容可掬的脸,看他的袈裟,该就是那位住持了吧。
年年学着他的样子合了双掌,“您,您好。您……您认识我?”
住持又是一笑,“认识又何妨,不认识又何妨,我与施主有缘,进屋一叙如何?”
年年有些一头雾水。但住持又绝对不是坏人,叙叙就叙叙嘛。
突然想到才来这里的时候就曾经起念要来求个姻缘,今天正好,不知能厚着脸皮向住持讨教一下她的有缘人究竟目前身在何方。
住持似乎读懂了她的心事,“你如今唯一挂念的,不过是远在异乡的一段情吧。”
年年红了脸,心想这回果然是遇见了高人。随住持绕过佛堂,去了后进院子里的研习之所。
住持给她沏了茶,“尝尝,我亲自摘得叶子,明前的新茶。”
年年尝了口,虽不会品茶,却也品得出清香味长。
住持似乎没有打算主动开启话题,喝了几口茶便微笑不语,年年觉得这样面对面坐着有些尴尬,便找了话题来说,“您与卫教授似乎私交很好。常听他夸您呢。”
“哦?”住持大笑了一声,“他没有骂我?”
“为何要骂您?”
住持饮了口茶,“很多年前,我抢了他的挚爱。”
年年差点被茶水呛到,“什么……”
住持的脸上依然挂着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年年觉得真是不虚此行,“能给我……给我说说么?”这样赤*裸*裸的八卦固然不好,可也挡不住她的好奇心。
“小姑娘,先说说你的事情吧。我这里前几天远道而来了一位客人,我想留他多住两天,他却俗事缠身,回去了。他与你有颇多渊源。咱们就来聊聊他吧。”
年年的心怦怦的跳着,竟一时口吃,“您说的是谁?”
住持的嘴角一勾,“就是你心里想着的那个人。”
“宋?”年年吞吞吐吐的,不敢相信宋伟平真的来过。连苏虹也是刚刚知道她在广西的一家戒毒机构,具体方位也没有告诉她。宋伟平怎么会在前些天就找过来。
住持点头微笑,“宋伟平。”
“他……他来干嘛……”年年不知所措的搓着双手,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他来看你。”住持的语气很平静。
“可我没见到他。”年年瞪大了眼睛。
“他说,他只为了见你一眼。他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并不希望你见到他。”
“他怎么了?”
住持又饮了口茶,“你确定你想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