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没在家?”
“嗯,有位德国的钢琴大师正在本地交流,机会难得,南南预约了他的课程,估计要晚点才能回来。”
所以……提早接我不是为了练习合奏?
我手提着琴箱,面上依然保持着平和的微笑。
盛女士似乎也未想做出解释,亲昵挽过我的手臂:“来,带你参观下南南的琴房。”
琴房位于别墅三层,风格极简。偌大的空间中央,静置着一架黑色古朴的三角钢琴,面朝一扇通透的落地窗,窗外山林静谧。
我绕到钢琴前,想象着南光坐于这里沉浸弹奏的画面,不经意瞥见一张照片,安静倚在谱架台上,内里的场景十分眼熟。
不大确信的我,又仔细探望过去——“月光晚会”的舞台上,相视而笑、翩然起舞的二人……正是我与南光?!
当时不是只有我们两人么?怎么会有照片呢?
莫非……超级土豪二代,其实一直有保镖暗中跟随?亦或是……狗仔队??
“是我的司机助理,当晚去接南南时,恰巧碰见这一幕,就用手机给记录下来了。”盛女士似已看出我的惊讶,站在一旁微笑解释。
“原来这样子哦……”我尴尬笑着,默默收起开启的脑洞。
盛女士悠然走近,拿起照片端看几秒,怅然笑道:“起初见到这张照片时,我也非常惊讶,其实这也是我想见你的原因。”
我诧异地探过眼睛,照片里的南光正笑得粲然。
“我已经有很久很久……没见过南南笑得这么开心了。”盛女士的眼中,似有莹莹的泪光闪烁。
我一时语塞,唯有默默地点点头。
“肖潇,谢谢你,带给我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突如其来的感谢,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其、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呵呵……”
盛女士会心一笑,忽有些兴奋地揽住我手臂:“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好好答谢你!”
呃……怎么答谢?
“我请来两位很好的美容师、造型师,接下来的时间,就把你交给她们喽!”
我脑子还一团雾水,已被盛女士一阵风地携入楼下客房,里面候着两位时尚小姐姐,似是早有准备,一直在等我这个“待宰羔羊”就位……
经过一番悉心“打造”,我瞪大眼睛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精致的妆容,闪亮的肌肤,美腻柔软的卷发,高级定制的刺绣纱裙……
如若再配上一双水晶鞋,绝对就是灰姑娘本体了。
突然,房间的门被打开,造型师小姐姐手托一双钻光闪闪的银色高跟鞋,傲娇摆至我面前:“最新限量款,按你的尺寸,刚刚送达!”
这也太夸张了吧……
童话里的梦幻情节,现实中也可以有?!未想到我人生的高光时刻,竟来得如此始料未及。
盛女士不知何时也走进屋内,甚是欣喜地望着我,浅浅笑道:“南南回来了,正在琴房等着你。”
貌似……这次的见面有点隆重。
南光已如我想象般,恬静坐于钢琴前。不同以往的是,眼前的他从发型到衣着,都透着一股疏远的高级感,与我熟悉的邻家男孩儿,仿佛隔出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
“瞧瞧谁来了!”盛女士挽着我的手臂,轻盈踏入琴房。
南光抬起双眼,投来一如往常的温和目光,使得我忐忑不安的心,终又找回了些许踏实。
盛女士未作久留,提醒过晚宴的开始时间,便走开忙碌相关事宜了。
剩下的二人相视而笑,仿佛又回到了后花园的练琴时光。我们默契未减,很快选定了演奏曲目,抓紧时间排练走起。琴弦交织的音律中,曾经熟悉的感觉迅速回温,起初还有些陌然的距离感,转瞬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到晚宴上正式登场时,面对围观的诸多来宾,我已全然抛开盛装之下的窘迫不安,与南光轻松演绎着美妙旋律,仿佛世界只剩下音乐与我们……
直至演奏结束,面对热情掌声回礼时,一个身高突兀、气质出众的俊朗身姿,瞬间将我又拉回到窘迫之境。南光的哥哥——熊北辰,正站在人群不远处,面上浮着一丝不明其意的浅笑,旁若无人地直视着我与南光。
他的直视让我莫名不安,本来放松的心境再次陷入防备,总感觉他那锋芒甚嚣的目光里,似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
晚宴进行时,北辰若无其事坐在我身旁,极为自然地拿起我盘里的寿司开吃,面对南光惊大的眼睛,一脸淡然道:“可以啊小南瓜,一年不见长本事了哈。”说罢,提起拿过寿司的手,掐住南光的面颊一顿摇晃。
南光非但没有生气,还解锁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表情——憨憨的傻笑?!
“哈哈,这才是我的小南瓜嘛!哈哈哈哈……”
我终于信了,可以肆无忌惮欺负南光的人,唯有亲哥哥没差了。
前仰后合笑够了后,北辰又转向我,单手杵着下巴,侧头凝着眉:“盛女士请来的贵客,原来是小南瓜的朋友,小南瓜可是盛女士的心尖儿宝贝呢!这个憨憨一定没少麻烦你吧?”
未待我做出回应,对方又不留空隙地继续说道:“另外需要澄清下,我不是退学而是休学,实在是天生丽质难自弃,这不刚签了一个模特经纪人,已将工作重心全面转向国内了。”
“所以,这就是你突然回来的原因?”
北辰凝住笑,寻着声音视线上移。
一个名媛范儿十足的精致女孩儿,正意味深长地笑望着他。
“啊哈……闪闪,你也回来了,这么巧?”
“只许你回来,不许我回来么?”
“哪有!”北辰站起身,对着女孩儿献上甜笑,颜值超高的俩人甚是养眼。
忽而一瞬,厅内如昼的灯光变得暗淡,乐手奏起舒缓的舞曲,细碎的柔光如雪花般在空中悠然飘荡。
“盛女士的恶趣味真是一点没变。”北辰冷笑着摇摇头。
“你的坏脾气,不也丝毫未改么。”女孩儿的声音不咸不淡。
对方未作回应。
静默片刻,女孩儿再次开口:“既然回来了,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吧,时尚杂志的主编。”
“就知道你最疼我。”北辰的声音瞬间变得乖巧。
“那你怎么报答?”
“那不如就,以身相许……一支舞吧!”
俊男美女的对话很是肉麻,我赶紧喝水压惊。南光的目光却时时挂在北辰身上,好似还不大适应哥哥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事实。
“舞就不必了,主编原定的男模临时需要调换,你若是现在见她,说不定还有机会合作。”
“这应该算江湖救急吧?”
“机会难得,你去不去。”
“既然闪大小姐都开口了,那就去瞧瞧呗。”
我默默喝着水,准备目送俊男美女离开。女孩儿离开时,目光掠过南光与我,微笑着颔首以示礼貌,北辰站在女孩儿身后,冲着我扬眉递过一记电眼。看着俩人渐远的背影,我暗暗松了口气,再看向南光时,清亮的眸中流露出少许落寞。
而后不久,我明白了北辰所说的“恶趣味”。
原来盛女士偏爱华尔兹,御用舞伴无疑即是南光。欣赏着二人温馨典雅的舞姿,脑海浮现出那晚舞台上南光的浅涩笑容,难怪当时的他会邀我跳舞,彼时疑惑已在此刻找到了答案。
晚宴尚未结束,盛女士将有些倦意的南光送回房间,同时也备好一间客房,执意让我留宿一晚。介于已过学校的门禁时间,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进到客房才发现,全新的睡衣、内衣、袜子还有一整套的高级护肤品皆整齐摆放在床上。还有我今日穿来的衣服,也被洗好熨过,平整放在床边。
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进到浴室,更是一应俱全,面面俱到。
本已有些乏累的我,于是决意先泡个舒服的热水澡,再钻进柔软舒适的大床美美睡去。
……
半夜时分,一阵轰鸣的噪音将我强行吵醒。
我半睁开眼,恍惚感到窗外一道强光闪过,随即灯熄音灭,我继续昏睡过去。未隔多久,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经过我的房门时,骤然停下……
潜意识的警觉让我瞬间清醒,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外面的人开始旋动门锁扶手……
我小心翼翼走下床,庆幸自己一直有锁好房门的习惯。未待靠近房门,外面的人似已走开,随后隔壁的房门被打开,再随后传来“噗通”一声闷响……安静了。
我大概已猜出这货是谁,只是不知那声“闷响”代表什么情况?犹豫片刻,悄悄打开房门,小心探头瞭望——
隔壁房门半敞,里面没有半点动静。
我蹑手蹑脚走近查看。半敞开门的屋内地面,静静卧躺着一人,颀长的身材微微蜷曲,精雕细刻的面容双目微闭……如若忽略浓重的酒气,安然的画面还算唯美。
睡着了……还是摔晕了?
我挪开将他绊倒的行李箱,鬼使神差地想去试探他的气息,手刚靠近他的鼻息,突然被他无意识地握住,随即沉沉带向一侧。半蹲姿态的我瞬间失去平衡,整个身体向下坍塌,慌神之际,迅速蜷起另一只手臂护在胸前,闭紧双眼迎接避之不及的“硬着陆”……
毫无悬念,我的身体结实压在了北辰身上。
意外承受重压的那人,猛然睁开泛红的眼睛,涨红着脸将我掀翻在地,径直冲进浴室呕吐连连……
貌似我的手肘,刚好压在了他的胃部。
既然人没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我赶紧麻溜爬起窜回屋内。听着隔壁再未传出任何异响,我也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床上,恍恍惚惚直到失去意识。
次日清晨,我决定先走为妙。
提着琴箱轻轻走出房门,下楼时惊奇地发现,客厅里的一切皆已归位,完全看不出举办过晚宴的半点痕迹。
盛女士已坐在餐桌前,轻啜着咖啡,含笑示意我坐在她旁边。
“休息好了么,本以为是周末,你可以多睡会儿的。”
“谢谢盛阿姨,我休息得挺好的,呵呵……”
轻松愉快地用过早餐,我正在心里谋划着尽早离开的时候,盛女士微微迟疑着,提出一个让我险些噎到的请求——
“希望我……暂时住进这里?”
“是这样的,南南自小跟着安校的爱人学琴,目前正在为国际钢琴比赛做准备。可老高近期一直在国外巡演,只能通过在线视频对南南进行指导。我平日里忙,又不懂得这些,所以就想着……可不可以麻烦你……暂时住进这里。有你在,一来可以方便老高与南南的沟通,二来你学的也是音乐专业,还可以给南南的弹奏提出一些建议。”
“其实……在钢琴演奏方面,我也不是很专业……”我深感为难地答道。
盛女士踌躇许久,低缓说道:“南南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在与人交往方面一直存在障碍,可以与他交流的,仅限最为亲近的家人、朋友。所以可想而知,当看到你们的那张照片时,我有多么的惊讶,而更多的是惊喜……其实这次从学校回来后,我也注意到了南南的一些微妙变化,比以前爱笑了,与我的眼神交流也变多了……”
盛女士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
“你知道吗,我曾多少次幻想这孩子能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开心的时候笑,难过的时候哭,赌气的时候也会与我争吵,甚至蛮不讲理的顶撞……”
盛女士拭去眼底的泪水,轻轻摇了摇头。
“可这孩子活的太压抑了,自从那次意外之后,他就把自己关进沉默的世界,再没有走出去过……”
我的心绪随之起伏,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肖潇,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但也不必勉强自己。如果阿姨的请求让你感到不便,我们可以再想其他办法。只希望……你能够谅解阿姨的私心。”
“阿姨不要这么说,其实我很愿意为小南做些什么的。只是这件事情……我可能需要回学校,跟安校商量一下,才能给您答复。”
盛女士很是欣慰地点点头。
“哟!盛女士的贵客,这么早就要走呀?”
清朗的声音,伴着一身清爽装束——北辰脚步轻快地走下楼,一阵风似地窜到餐桌前,捏起一片面包连咬两口。
我心虚地朝他微笑点点头。
“小凯的车应该也快到了。”盛女士说着,眼睛向窗外探去。
“还等小凯做什么呀,我刚好也要出去,顺便带上肖潇老师不就行了。”北辰咀嚼着面包,侧头向我投来乖巧的笑。
“昨天回来那么晚,今天一早又要出去?”
“新盘了一个工作室,地点距肖潇老师的学校不远,这不刚刚回来,还有很多事情要筹备嘛!”北辰三口两口咬光了面包,拿起车钥匙在我眼前晃了晃:“顺路还要开两辆车,多不环保呀!”
我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提起琴箱,对着盛女士故作轻松道:“既然顺路,那我就跟——”
我眼神飘向拿钥匙的人,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叫我北辰哥哥好了!”
那家伙身体一低,一双魅惑的眼睛突然逼近在我眼前,我下意识地向后仰去,险些失去了平衡,却被一只宽大柔软的手掌稳稳接住了后脑勺——
这家伙……总喜欢这么近距离看人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