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二房三房害死了父亲!”
南芷君用力攥着杏雨细弱的胳膊,双目圆睁,忽地,嗓子一甜,“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娘娘!”
杏雨来不及寻帕子,忙用袖子替南芷君拭去唇边血迹。南芷君大口喘息着,死死地望着殷夫人,忽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冲上前去,她要抓烂殷夫人的脸。殷夫人冷哼一声,左右婢女死死将南芷君制住,杏雨上前试图阻拦,可又哪里阻拦得住?
瞧着南芷君狼狈不堪的模样,殷夫人笑容愈发浓烈:“妹妹不妨再多一句嘴,少将军奉诏征讨蛮族,三日前不巧染了瘴气,这会儿,怕是已经不成了。”
语毕,似是嫌血腥气重了些,殷夫人蹙起眉头,用袖子掩了口鼻,站得离那人头远了一些,一脸嫌恶之色。南芷君体弱,早已挣扎不动,一张脸几乎被按在地上,只是不住地喘着,一双眸如风中残烛,闪着最后的光辉。
杏雨兀自拉扯着,一双眼睛含着泪:“娘娘始终是娘娘,你们这是犯上作乱……”
仿佛触及了心底了某处疼痛,殷夫人的脸终是冷了下来,一挥手,嗓音竟是前所未有的冰寒:“拖出去,杖毙!”
“不!”
南芷君放声疾呼,徒劳地伸出手,却只能看着杏雨被殷夫人的下人拖出明露宫去。不多时,一声声几不似人声的惨叫自宫外传来,南芷君闭上双目,怔怔地流下两行泪来。
雨声愈发的大了。
几分暖意触在自个脸上,南芷君睁开双目,却是殷夫人俯下身子,伸手捧着她的脸来。那只是指甲上涂着蔻丹,五指修长,极其好看的一双手。她也曾涂过,却被慕容彦说教过,她乃大元皇后,切不可小家子气。
可是,她也曾撞见过,慕容彦捧着这双手,说这双手怎的生的如此好看呢。
“南芷君,安心的去吧。”殷夫人提着酒壶,往日清丽脱俗的面容,此刻看来竟是狰狞万状:“妹妹恭送姐姐上路!”
说着,那壶嘴已经探入她的喉咙,殷夫人尽力倾倒着,鲜红的酒液汩汩而流。南芷君早就没了挣扎的力气,酸甜适口的酒液混杂着口腔中的血液,呛得她不住咳嗽。可一旁婢女以更大的力气压制着她,教她无法挣扎。
被按在地上的女子喉咙里“嗬嗬”作响,似是要把面前的人看个真切似的,双目圆睁,终于,一声令人心颤的出气声过后,偌大个明露宫重归寂静。
至死,她都睁着双眼,那一生中最熟悉的几张人脸快速自她眼前闪过。
父亲,母亲,兄长,夫君,南府中的二房、三房、老夫人……
这些都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可偏偏,这其中一半人的手上,却沾了另一半人的血!
愤怒,悔恨,懊悔,悲伤,憎恶,一百种一千种情绪郁结在她胸中,几乎燃着了一团火焰,若不是她性子蠢笨,若不是她识人不明……
若是……能重来?!
若能重生一世,即便死后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她也定要让仇人……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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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
南芷君茫然地睁开双眼,还未缓过神来,温暖略带几分灼热的水流便从四处涌处,呛得她直咳嗽。下意识一挣,“哗啦啦”一声,整个人便立在水中,四处雾气氤氲,白茫茫一片。
出了水,身子凉意飕飕的,仔细一瞧,竟是身无寸缕!
莫不是,殷夫人害她还嫌不够,还要折辱于她?
听闻外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南芷君忙又回了水里,循声望向外边,却见是一名样貌俊俏的丫鬟掀了帘子,急匆匆赶来。
那丫鬟往南芷君面上一瞧,紧绷绷的小脸便舒缓下来,步子却不停:“二小姐也真是,还诓婢子说大小姐溺了水呢。这温泉池子的水不过半人高,怎可能溺得着人呢。”边说着,丫鬟俯下身子,一脸关切:“大小姐,你没事吧?”
南芷君面色发白,之前本就呛了水,这会子见了丫鬟的脸,又不禁咳了起来。丫鬟忙把南芷君身子揽了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一阵子,南芷君才止住咳嗽,转过脸去,看着丫鬟,鼻子又是泛酸,几乎落下泪来。
“杏雨?”
南芷君唤着那丫鬟的名字,尾音上扬,似是不敢确定。杏雨一脸茫然,却仍是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小姐,怎么啦?”
“太好了。”南芷君面露喜色,却又忽地挽着杏雨的手,急切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殷夫人把咱们怎么了?对了,你身子现在如何,能从殷夫人手下逃得命去,受得伤定然不轻吧?”
杏雨眨巴着眼睛,“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姐,莫不是当真呛了水,呛得晕了?什么殷夫人,什么逃命,婢子怎么听不明白啊?”
说着,一只凉凉的小手搭在南芷君额上,南芷君稍一凝神,再朝杏雨脸上望去,却发觉面前杏雨的脸比记忆中似是少了几分稳重,多了几分稚气。再一细想,自己刚刚开口出声,亦是如娇娇女子一般,全然不似去金国为质,遭金国公主欺凌,被迫吞下木炭后,那嘶哑难听的声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南芷君扶着额,一时间难以认清现状。杏雨瞧她面色不对,便扶着她出了温泉池子,替她拭净了水迹。待换上一身常服之后,南芷君这才心神稍定。
“如今,是何年何月?”南芷君颤声问道。
杏雨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但瞧南芷君失魂落魄的模样,又不忍多问,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如今是太安十九年。”
“太安十九年……”
南芷君眼眸迷离,太安十九年,先帝尚未宾天,慕容彦仍是六皇子,而她,也还是南家大小姐。
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
往后十五载,大元格局她已洞若观火,她偏不信,重生一世,她还不能教往日的仇敌,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