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秋天真是过于热闹了,宫里面的事情层出不穷,两股势力的角度争夺不休,就算苏唐不去刻意打听宫中的事情,也能够从贵妃一日日的怒气中看出一点消息来。
明宗似乎是对年长的宫妃失去了兴趣,更偏爱余氏和那些鲜嫩活泼的小宫妃,苏唐还是照常上清韵宫去请安,只是这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默,郑令仪和苏唐每日里讲的都是些衣服,首饰,料子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最好打发时间,又最无聊,苏唐每次去的时候都仿佛是例行公事。
这日苏唐像往日一般聊天,提到了宫外时兴的衣服款式,笑道:“最近京都里的闺女更喜欢用那些精美的绣带,又细又长,扎好腰带之后,尾部便长长的拖下来,走动时就像是云端的仙女一般,还有那些手巧的,在腰带的尾处,就像是我们头上戴着流苏,点缀上金银细线,尤其是白天时穿着让人挪不开眼呢!”
贵妃放下了手中编着的络子,抬头笑笑,问道:“真的有这么好看吗?”
郑令仪无论何时何处,腰都挺得直直的,这时候放下茶杯,温声道:“确实如此,我也请京中的师傅做过一条,腰带上用金线盘满了牡丹,别看这小小的一条,费了半斤的金线,不过走起来的时候真的是流光溢彩。”
苏唐见贵妃对她提的话感兴趣,笑着道:“不如我请人来给姨母做一条,姨母穿上之后必定好看!”
贵妃露出了笑容,却还是摇手,道:“罢了,你们自己穿着玩玩就算了,宫里面的规矩,什么级别的就得穿什么级别的衣服,容不得更改,否则便是不合规矩,况且我也老了,还学你们年轻女孩弄得这么花枝招展的,岂不是惹人笑话!”
一时兴起便忘了宫里面的规矩,苏唐还是不甘心的嘀咕着:“姨母才不老呢!”
虽然说是嘀咕,但是三个人做的都很近,自然都能听到,贵妃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些,笑道:“光你有这份心意,姨母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郑令仪指了指苏唐,佯装恼怒的嗔道:“瞧你把我的风头全都抢干净,就单单你一个人是孝顺的孩子,我却什么都落不着!”
贵妃难得看一向端庄的郑令仪也有如今这副吃醋的样子,大笑道:“好了,,你们俩妯娌间还有什么好争,都是孝顺的孩子!”
郑令仪这才作罢,有着她这么一闹,这里的气氛突然好了很多,苏唐也慢慢的舒一口气,各自讲些家常闲话,瞧见时间差不多了,都纷纷告退。
贵妃看了一眼精美的西洋钟,瞧见她短的指针指到九,也就不留着他们了,只是吩咐他们路上小心,要严嬷嬷把他们送到门口。
苏唐出去的时候跟一队衣着鲜丽的舞姬擦身而过,那些舞姬见到苏唐和郑令仪马车的轮子是朱色的,连忙跪下来问问。
其中一个用素白娟子裹着纤细腰肢的美丽女孩的声音最为好听,犹如黄莺婉转,清泉叮咚,使人听之忘俗,简简单单一句请安的话都能让他与周围的舞女显得格外不同。
苏唐为此打量了她两眼,等这些人走了之后,她才对郑令仪说:“恐怕宫中又得要热闹了!”
郑令仪笑笑,指了指她们过去的方向,说道:“真是个标致的人儿,看来以后见面的时间也不会少了!”
苏唐顺着郑令仪的手指,往后望了望,这些舞姬去的地方正好是清韵宫,苏唐心中了然,怪不得姨母刚才会看时间,原来就是在等她们呀,于是她露出意思说不出意味的笑容来,“确实如此呢!”
接下来几次,苏唐却不常见到那位舞姬,只是听宫里的人说贵妃似乎是很看重她,特意叫了严嬷嬷教她宫中的规矩,但是有苏唐和郑令仪在的时候,却从来不叫她出来。
这样的情况直到临近中秋,按照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中秋的时候,宫里面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后宫宫妃和皇室近亲都要被请到宫中来,显少露面的太后也定会在那边出现。
自然的,有宴会就少不了舞姬乐姬,这些工人观看,令人取乐的人,尤其是这几天宫中的丝乐之声不绝,只是听久了未免让人觉得烦躁。
贵妃自然也能看得出苏唐的心不在焉,咳了一声,把她们的注意力都转移过来,才笑着道:“瞧见你们也无聊,不如找些舞姬唱唱曲,跳个舞给你们解解闷!”
苏唐精神一振,贵妃特意找来的这些舞女,自然就是她这几天一直在训练的了,苏唐以前就一直很好奇,现在能够一探究竟,自然是好的。
“好呀,我早就听说姨母花费了不少时间来调教这些舞女,早就好奇的不得了,今日得以一见定不枉此行!”苏唐兴高采烈的说着俏皮话,还故意学了也算秀才一本正经的样子。
郑令仪掐了掐苏唐的嘴,向贵妃道:“您瞧瞧他这般油嘴滑舌,要是不快点叫那些舞姬进来,说不得这丫头就得要躺地打滚了!”
这个说法把贵妃逗乐了,贵妃一直想要一个女孩,正好苏唐是她亡姐的女儿,先前阴差阳错又跟她有过母女情,贵妃有时候都在想,这些缘分可不都是上天注定好的吗,合该他就有苏唐这么一个女儿,所以特别乐意看到苏唐在他身边撒娇打混,郑令仪从小就喜欢察言观色,自然晓得这一点,所以在贵妃面前就特别愿意提起苏唐的小孩子脾气。
“好了,好了,瞧你们这闹腾的样子!”贵妃佯装生气,茶杯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苏唐却一点都不怕,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贵妃,这么一个计量贵妃一个月来都用了好几次了,苏唐就算是不聪明也知道贵妃是装的,更何况她其实也不傻呢。
被苏唐磨得没有办法,贵妃“无奈”之下只有答应了,拍了拍手,大门外立刻出来两队穿着鲜艳衣裳的舞女,纤纤素腰,团团转动,长长水袖,如魅如波,众女围成一团,随着丝竹之声,慢慢的抖着水袖,挽成花状,忽而迅速般四散,中间留有一女,肤若凝脂,顾盼生辉,轻轻一跃,便似仙女飞升,腰间的白绢随着上下飞舞,一仰头一抬手,便成了绝美的画卷,更绝妙的是她那婉转的歌喉,真真的称得上是一句: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苏唐看得一时有些痴了,还是郑令仪悄悄的点了点她,苏唐这才反应过来,向贵妃笑道:“儿臣失态了,这舞姿,这歌喉,当真是一绝,想必没人能够抵御得了吧?”
贵妃笑了笑,盯着弯腰行礼的舞女,眼神却渐渐放空,好像透过她在看什么人似的。苏唐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呼吸,转头一看,郑令仪也是如此,一时间,屋里面似乎连时间都慢慢的静止了。
直到外面的风吹的连着发出嘎吱的响声,贵妃才渐渐从自己的思绪中苏醒过来,看着因为长时间弯着腰行礼而有些蹙眉的舞女,随意的挥了挥手,那些人才如同被赦免一般直起了身子。
“年轻真是好呀,当时我也能连着转出二十个圈,这人还夸我是”话说到这里,便立刻收起,贵妃已经恢复了往日里高贵精明的样子,淡淡说一声:“你们先下去吧,这些天还是少吃些,多琢磨着把舞姿放得更优美着,中秋就快到了,给你们的时间也不多了,下去之后好好想想。”
话一说了,便用宫扇遮住了脸,似乎是不想见到下面那些水葱般的舞姬了。苏唐和郑令仪互相看了看,纷纷都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