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门就是一道长长的影门,上面透着口子,做出镂空的样子,光从上面打下来,地上也落下斑驳的影子,沿着长廊往右走,向里拐,就是待客的地方,书房在这后面,种了四五丛芭蕉,这会子还看不出来什么,等到夏天的时候,就能看到它的大叶子了,书房取的就是一个曲径通幽的意思,也不认真铺了地板,而是一块块的石头,有大有小,上下都不同,白天走着倒是有趣味,晚上一定要点着灯。
跟着一到了正院,苏唐见了床,就再也不肯动了,这几天都是在床上睡的,乍听着好像比马车要舒服,实际上梦里面都是一晃一晃的,老是踩不到实处,苏唐做了三天落水的梦,连见上水都快膈应了,老远就朝着南边有一大圈的水池子,连脚都不肯往那边卖。
厨房的人都是原来准备下,早就知道主子要回来,热水就没停过,预备着正房要要,这会儿正好赶上,抬了两桶水,苏唐把宁王给赶了出去,自己让海瑶给她洗澡,因为洗了澡就想睡觉,头发就算是洗了,也没时间风干,只是用布把头发包起来,全身抹的澡豆,细细的洗了一遍,就一块布给包了起来,她干净的身子,才进了床上。
从灵姑姑知道苏唐认床之后,床单被子也都是从原那边拿来的。苏唐满意的蹭了蹭被子,等到她晚上醒来,天已经一昏一昏地暗了。
她睡了大半天,正是最有精神的时候,陪着济哥儿一起打双陆,他手气好,连赢了两把,宁王就自外面进来了。
苏棠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随时都能进来了,就在自己公主府的旁边,可不就是随时都可以进来吗?他常常来,自家的狗都熟悉他。翻墙到时候一点阻力都没有,一个个摇着尾巴夹道欢迎。
要说回到家之后最高兴的是谁,那还得要数到财哥儿,又开始过上了,生活中少不了狗的日子,幸好他旁边有狗儿待侯着。
宁王也凑过来看苏唐他们打双陆,济哥儿玩一会儿就得要去他的书房里面读书,对面的位置就空了下来,宁王刚要坐下来,苏唐就直接站了起来,他可不愿意和宁王在一起打双陆,十几把没一次能赢的,就算偶尔赢了那一次而已,也是在放水。
“上院子里面走走!”苏唐接过还要手中的披风,自己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这花园里面连通外面空出来的地方占地很大,前后左右一共开了六个门,哪一个门都能通到不同的地方去。
现在还只是初春,等到天气再好些,就再往里面移植物的幼苗了,现在能看到的也只有高低错落的树了,也是光秃秃的。
看到这样景象,苏唐就有点后悔进来了,园子里面也没什么好玩的,打算再看一眼就往回走,叫宁王拦住了:“这院子里面装的不是冬天的景色,东边有个梅园,里面装的就是冬天的景象,移了几百株红梅,旁边还有种迎春花的。”
造园子本就讲究四时皆有景致,春天桃花梨花落,夏天荷花碗莲生,秋天石榴菊花绽,冬天大雪寒梅赛争艳,
一到了梅园,果真是千树万树梅花开。旁边方便主人在旁边开宴会,花园子里面亭台楼阁样样俱全,这旁边也有一道门,往外面瞧瞧,这一路通向待客用的花厅,想来是让主人方便迎客用的,里面有一滩小水池,旁边长了一棵虬劲的老梅树,风雨吹梅,花瓣就悬落落的飘进水里,一束花束一池水,在这里设宴定是极享受的事儿,改明就该请唐家姐妹一同来这里,一同喝酒煮锅子。
“想什么呢!”宁王站在她后面,细细的看着苏唐的模样,比去的时候更瘦了些,连脸都尖了,倒显得眼睛更大,回来之后就该好好补一补才好。
“那你想什么呢!”苏唐转脸过来,通红的一张小脸,嘴微微鼓起,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春波流淌,说话却有点火药味,像是故意惹他生气似的。
宁王不意她竟然是个醋坛子,瞧着他圆鼓鼓的小脸,竟然一时反应不过来,半响才笑眯了一张俊脸,:“你问我在想什么,他就在我的眼睛里,你自己过来看一看!”
伸手把她歪了的地毛领整理好,勾起一抹笑,“去那边的亭子上避避风!”怕她风吹着冷,自己站在他右边,替她挡了往这里吹来的风。
迈上了四五阶台阶,这边的亭子上设了挡风的帘子,站在这里,站在这里,把帘子一拉,最下面最底勾到木板的卡槽里去,风瞬间小了不少,苏唐手上好歹还拿着个暖炉,瞧见宁王的手冻的通红,苏唐伸出手,把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手里,却没想到宁王的手这么冷,冻了她自己也哆嗦一下,嗔怪道:“你的手这么冷,怎么不叫下人拿个暖炉来。”
又怕现在叫下人拿来太慢了,伸手把自己的暖炉递给了宁王“我的你先用一下。”
宁王笑了笑,伸手把苏唐的手包在里面,使劲的摩挲着,他摸过这么多年的笔杆,脚趾的地方起了老茧,磨在苏唐的手上,又痒又舒服,哑着声音道:“谁说我没带暖炉,你不就是我的吗!”
这些酸唧唧的话,要是叫苏唐平时听见了肯定又是一个白眼,不过放在这里却是十分的动人起来,两人竟然保持着这个姿势,在亭子里面站了好久。
海瑶海清两个站在桥上往下望,挨在一处彼此看看,:“要不然叫厨房里的人来给亭子里生个炭炉……”这亭子里面本来就是叫来赏景的,根本就没有遮风的作用,又走风又走雨的,要是在里面呆的时间长些,冻着了又得怎么办,道理虽然如此,却没有人敢动这一步。
华音善德一见到宁王,立马就装了木头人,两个人挨在柱子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梅花瞧个不停。
到最后连苏唐都觉得自己太傻,沿着避风的地方走出去,手却紧紧不放。
苏唐难得看到这么多的红梅同时盛放的景象,心中欣喜,想走的快些,不料地上湿滑,要不是手被宁王紧紧攥着,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
宁王一手抓住了他的右膀子,一手滑到了她的腰间,低声说“站稳了!”还用脚踢了一下地上的路面,把上面长了一些冰棱,全部都给踢掉了。
苏唐双颊绯红,自觉热的难受,跟宁王拉开距离往里面走,银剪子随手剪下一枝,插到自己的发髻儿上,回头问:“好不好看?”
怎么可能不好看呢,宁王就觉得自己的满心里都是这个影子,越来越想要为她做些什么,怜惜的抹正了她头上的花枝,“你做什么都好看!”
苏唐闻言嘴上就露出了笑意,很快又收起来,装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恶狠狠的说:“油腔滑调的,我婶娘说,像我这样的很,该找个稳重一点的才好!”
王婶子是按照自己的心思说的,在她眼里,苏唐还是个娃娃,还不懂事,就该找个比他大,能够宽容,能够包容他性格的老实人才好,家事最好也别高,庇护得住一家人就好,千万不要选那种样样都拔尖的人,实际上要是没能力,这种人早晚会叫身边的狐狸精迷了眼睛。
这实际上也是基于最低标准选出来的,王婶子这些经历的大大小小事情,饱经风霜的人都知道,这生活难的就是一个和顺,大富大豪之家,永远都是事端,就算他们农村的土财主家也分六个三六九等,瞧着那第一等人,比着他们这些贫农富了不知道多少倍,却照样整天愁眉苦眼的,变着法子想要苛刻农户们的钱,这些缺德的玩意,老天爷自然不会让他们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