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阳府往京都去走水路,只需要四五日的时间,宫中派来接的船早早就停到了岸边,苏唐在家里面收拾东西,没去瞧过,倒是几个婶子的结伴去看了一趟,回来比划给苏唐看。
“这么大个一条船,”田婶子两个膀子都张开了,还是觉得不够,又说道“比我新建的那个家还大呢,刷着黄漆,上面还画着个彩色的鸟儿,可气魄呢!”
“那当然啦,这才是正经公主的待遇,咱们家姐儿有福呢!”李婶子在后面跟着说了一句,苏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被人贩子拐了去都没有出事,还让贵人给带了回来,老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后福可不就是应在这儿吗?
“你怎么啦,一大早瞧着就不得劲,昨日里脸就阴沉着,孩子们上京是要谋前程的,还能叫你留在这里!”田婶子用肩膀蹭了一下王婶子,今天三个一道来的,就他最不得劲,脸被风吹的到现在还煞白着,魂却像是被吹走了似的,要不是自己在旁边看着,刚才差点叫卷子喂到了鼻孔里。
王婶子一看三双眼睛都盯着他,连忙说“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想到点以前的事儿,心中有点过不来。”
三位婶子已经陪了苏唐在这里聊了一上午,他们又不像苏唐那样没有成亲,还有这么多个丫头伺候着,他们家里面还有男人孩子要伺候呢,怕天太晚回去,孩子吃不到正经饭,刚刚过了正午,李婶子和田婶子都起身告别了,就剩下我婶子一个人呆坐在炕上,见他们都起身才微微摇头:“你们先走,我还想起一点事情,你们都不用等我了!”
“行,那我就先回去!”两个人也不推脱,我婶子跟以前的唐氏最亲近,说不得就有什么话要讲呢。
果然王婶子一提就是唐氏,他前些日子叫自己的一番话说的疑惑,当晚就往十里屯去了,唐家的屋子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了,屋檐上长了长长的一丛草,旁边有一户是养羊的,干脆就把这里围了起来,让自家羊在这里吃草。
见到王婶子凑在这屋子旁边,还疑心他是来偷羊的,粗声粗气的叫她滚,王婶子只得自曝了家门,那人看他家门都包得仔仔细细的,苏家村他们这里人都清楚,是他隔壁唐家的女儿生的,踩了狗屎运了,竟然出了个异姓公主,更别提这位公主这些日子才回来祭祖,家家户户茶余饭后谈的都是她,据说她马上后边藏的都是金子银子呢,有人瞧见了,金光闪闪的亮的闪不开眼。
既然是公主的婶子,自然是不会看上他这点羊的,叫自家婆娘来端水给她喝,王婶子我要这么长时间,真是有点渴了,一碗水都让他喝干了,指着旁边的废墟问:“那是不是以前唐家的地方,他们家什么时候搬走的呀!”
唐家在这个村子里面都非常出名,人家干一年苦活,勉强吃得半饱的时候,他们家就已经能够大鱼大肉的了,还有他们家女儿也是个风流人物,越长大出落得越是漂亮,村里面适婚的大小伙子哪个没偷偷的瞧过她,想不到这么一位伶俐人物,还便宜了苏家村的苏大贵,这才是泡进了苦汁子里,一年到头赚的都比不上男人手中挥霍的。
王婶子听他调侃唐家,手心里面渐渐攥紧,握了一手虚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抖着声音问:“你说那个唐氏究竟是不是亲生的呀!”
她这一路上想了很多,说不定只是自己多虑了,要不然唐家为什么要把她送出去成亲呢,说不定唐氏只是遗传了她的外家,女儿长得娟秀些也是有可能的,可是跟这男人一谈,他就不想绕圈子,他们这些土里面刨食的,有的事就问一句,没得学那些花花圈子绕晕的人。
那男人不想他能问出这句话来,笑得眼都咪了,洋洋得意的样子,从口袋中抽一个卷烟,用唾沫把两个粘起来,“你问的原来是这个事儿啊,我还真是知道点!”
从唐氏一家搬来这个地方时候,他们家就在这边住着,祖祖代代以养羊为生,生活还算过得去,关键看跟谁能比,别到其他的村民,那就是好的太多了,要是跟他旁边的邻居比,那也简直是不值一提,半夜还瞧见了,经常有人坐着马车来他们家呢。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一个不认识的婆子,公主都是金玉养出来的人,他还想着用这个秘密能够换点钱呢,堂堂一个公主的生母的秘密怎么也该赚五两银子吧!
冲着王婶子笑得意味深长,手指捏在一起。
王婶子白了他一眼,掏出两个碎银子,嚷嚷道:“就这点爱,讲讲不讲滚,等我告诉了公主,叫他身边的护卫,把你关进大牢里,看你还老不老实。”
这话说的叫那男人心里一虚,把前头看到钱的贪婪也给收了起来,有钱是好事,那也得有命用,立马把钱收起来,他其实也只是有一次借葱的时候,在外面听到过几句话。
“我听到唐家姑娘在里面喊着,疼我,别虚情假意了,谁不知道你干的是什么勾当,大家不过各取所需而已,快把我妹妹地址告诉我,说的就是这了,我叫人发现之后,他们立马就不吵了,不过我听我娘讲,她家姑娘是有一天突然冒出来的,唐老头那个黑婆娘从来都没有怀孕过!”那男人把自己知道的都讲了出来,其实上他也知道的不多,刚才说的这么笃定,只是想骗我王婶子多出点钱而已,这下叫王婶子这么一下,心里面虚,嘴上却不饶人:“怎么样就这一句,你也别在这里找,这里早就让人翻过了,连块木头都没了!”
苏唐静静的听着王婶子一五一十的讲下去,半饷才插嘴道:“这么说,我娘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他也是让人贩子拐来的,还有个妹妹。”
王婶子点了点头,现在能确定的差不多也就这两样了。
苏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现在这条路也叫断了,只能查一下这唐家人到底是去哪里。”这种查人的案子最烦人了,得追根求底,慢慢去寻,还得靠这一部分缘分,这种事倒是不用急,究竟他娘已经死了,再寻真正的外家也就没意思了,从小也不在他们那边过,说实话,就算找到了,也只是在逢年过里的单子上添加一份儿而已。
王婶子把所有的事情告诉苏腾,自己心里面倒是轻松了,站起来抖抖脚上的麻筋,天这时已经黑下来,只得留下来住一晚上。
这一夜苏唐房中的灯火燃了很久,苏唐不肯睡,在晚上的守夜的华音自然也不能睡,却忍不住头一点一点的,苏唐看他这样辛苦的很,想叫她直接睡了。
华音却不肯,她知道自家笨,只能把苏唐照顾得更舒适一点才好在这里立足,把桌子上冷的茶水喝了,提了提神,执意要守着苏唐。
苏唐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翻过身来跟他闲话:“你外家对你怎么样!”
华音没想到苏唐问了他这么一句话,第一遍没听清楚,还叫第二遍听了才回答道:“我外婆对我特别好,跟我堂妹抱起来都是先抱我,然后再抱她妹的,东西也是先给了我吃!”
多一个人能来疼自然是好的,苏唐想着怀疑一定是常常在她外婆身边的吧,“你们是不是经常去外婆家呀!”
华音摇摇头,又突然意识到苏唐躺在床上看不见,连忙说:“没有,无聊在家里面帮着我娘干活,一年最多去一两次,去多了,我娘就怕我爹不高兴!”
“那你外婆为什么更疼你呀!”苏唐好奇。
这个问题华音自己都没想过,“不知道,应该是个人自由缘法的吧,看顺了眼自然就处的好了”又向前问“主子,您那边的蜡烛要不要拔的亮一点。”
“不用,熄了吧!”苏唐把头伸进被窝里,传出的声音也闷闷的,许久之后才慢慢的探出头来,眼瞅着头顶上的透纱帐子,盯着上面勾着的龙凤图案,最终还是敌不过困倦睡了下来。
梦里面见到的还是背影。有一个人拿着个木桶,在水边洗衣服,哼着一首说不出来调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