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宁王殿下来看你了!”徐婶在外面敲了敲门,轻轻喊了一声。
“是,我知道了,马上来!”
宁王好奇的四处看看,这里不同于宁王府的花团锦簇,农家没这个资本,也没这个闲趣。索性就在每间房子的门口种了两株扫把草,这种草极易活,看着也精神,长大了晒干之后就可以做成一把新的扫把。
简单而实用,顺着它往上看就是向阳开的窗户,红色的颜料渐渐剥落,只留下往日的气派,还有上面随风起舞的风铃。
风铃?碎玉轩的窗户上也挂了一个跟这一模一样的,当年她特别喜欢这风铃,喜欢听它金银般质地的碰撞声。
徐婶子怕宁王等急了,也不知道苏唐这姑娘到底在里面忙些什么,看那妮子好像对宁王也有些意思,不由得想替她说些好话“宁王殿下,您的这份心意真是绝了,苏姑娘就喜欢这挂在窗边的风铃每天都要把窗户打开,发出叮叮的声音!”
宁王闻言温柔地勾起一抹笑,“真像她!”
徐婶没听清,但她是下人也不敢多问什么事情,但是看他的样子似乎心情很好。
“啊!”里面的苏唐惊叫一声,随即是瓷片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徐婶眉头一皱,快速的冲进去扶起了倒在地上的苏唐,“姑娘小心!”
宁王犹豫了几下还是跟在后面,一进门就看到苏姑娘跪在地上,周围碎了一地的瓷片,见他进来,就用一种受到了惊吓但有无缘无故让人觉得委屈的眼神看着他。
这一幕莫名的跟记忆中的场景重逢了,记得她小时候摔坏了母亲最喜欢的雨过天晴窑时也是这种担心又委屈的样子。
仿佛是睡在地上的瓷片吓到了她,而不是她干了坏事摔坏了瓷片。
宁王心头一软,很想走过去安慰她,但是徐婶子的碎碎念打破了他这一动作,掩饰性的用扇面敲敲手心,向后说:“文宣还不快点帮忙把瓷片给打扫干净。”
站在后面的文宣一惊,什么时候少爷会让他来干这种事情,但是长久养成的规矩,还是让他迅速的回答“是”
一边在地上看似安分地捡着碎片,一边悄悄的用余光瞟着坐在床上的苏姑娘,他也就疑惑了到底就哪里特殊了,脸蛋也不出条,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哪里值得主子这番上心思。
上街上逛到的好玩玩意都要买下来送给她,甚至还让自己来给她捡碎片。自己的爹可是宁王府的老管家,从小和宁王一起长大,这种杂事他小从小就没碰过。
“伤到哪里了吗?”宁王问。
苏唐摇摇头,但是脸色还是有点白,显然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趁着他们俩谈话这功夫徐婶和文宣早就识趣的出去了,还贴心的把门给带好,人站的远远的,留给他们足够的空间来相处。
赵瑜端起桌子上的水给她,看他心神不宁的样子,问道:“姑娘你还好吧!”
苏唐苦笑着扯了扯嘴“还好,只是有点挂念家中的弟弟。”
“不如我让手下把令弟也接来,这样可好。”赵瑜摩挲着手里的扇柄,眼睛微垂。
她可不想让那一对知道她还活着,“谢谢殿下,可是……”
赵瑜不等他说完插口道“你应该更早跟我说的。”
苏唐木的一惊,双眼湿漉漉的看着他,似乎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叫应该更早跟他说?难道他都知道了?
轻轻的抬眼看了一下宁王,常年在室内读书养成的如玉般的脸庞,笑的时候叫人如浴春风,嘴抿起来的时候,却让人看出几分严肃。
无意识的让人觉得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苏唐,苏济,苏财,苏大贵,白氏……”赵瑜轻轻地说,每个字都像一道惊雷重重地敲击在苏唐的心上。
他…都知道!
“我…”苏唐磨蹭了半天都没说出半个句来,索性自暴自弃地说:“对不起,宁王殿下,我骗了您,也不算是欺骗了,反正在我心里,我家只有我和弟弟两个人相依为命。”这种话实在称得上介越,但苏唐潜意识里觉得宁王并不是在意这种话的人,甚至隐隐觉得他有意识的跟自己亲近。
她的猜想并没有错,听苏唐说这隐隐约约可以说得上是撒娇的话,赵瑜不仅不生气,反倒觉得亲切。
“这个时间估计已经接到了你弟弟了,不超过两个时辰就该到了。”赵瑜不忍心她难过,看到她皱眉毛就忍不住想要用手把它抚平。
苏唐惊喜地睁大了杏眼,虽然她长得比不上那些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但是她的眼睛却是惊人的美丽,似有星晨,似有流云,尤其是她睁大眼望着你的时候,总是湿漉漉的,一看就让人说不了拒绝她的话。
赵瑜好笑的揉了一下她偷工减料做的云髻,这妮子不会编头发,头发就像是两股麻绳交错着插在一起似的,一揉起来就散了。
苏唐护着头发,嗔怪着看着他,一脸控诉,“好不容易才把它缠好的,可烦人了!”
苏唐以前在尼姑庵的时候只需要简单的结个大辫子,然后把头发全部盘到帽子里面,谁像现在这样,为了见宁王,还要特意把头发梳得歪歪扭扭的,叫什么流云髻,怪烦人的。
赵瑜用扇柄制止了苏唐继续虐待头发的手,抓住她的头发轻轻地将它分成三股,苏唐只觉得自己的头发被轻柔的对待,一种陌生的感情笼罩了她,又惊奇,又渴望,有一种成瘾般的快感。
不多时赵瑜就已经把她头发梳好,后退两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却发现这丫头一点动静都没有,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脸“这丫头,又痴了不是!”
苏唐捂着脸委屈的看他一眼,“哪有啊,我只是在想事情呢!”美滋滋的把镜子搬过来左看右看。“你好像我哥哥呀!”
“是吗!”
赵瑜面上风淡云轻地说,实际上底下的拳头却紧紧的攥起。“为什么说我像你哥哥呀?”
眼睛紧紧的盯着苏唐,看她到底会说些什么?
苏唐却没注意到这紧张气氛,“小的时候我手短抓不到后面的头发,娘又太忙了,经常顾不上我,我就特别羡慕四喜,他哥哥会帮她编头发。我小时候就特别希望有一个会帮我编头发的哥哥,况且你还对我这么好。”说完就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赵瑜。
听着这话赵瑜的眼睛有一刻迷茫,她以前也是这样的。
以前那丫头疯的很,说是来陪自己一起来看书的,实际上在书房里面胡闹,什么样的地方都能给她找到,拱来拱去的,一点都没有公主的样子,每次都要到母妃要进来的时候才记得自己的头发又散了,慌慌忙忙的求她编辫子。
编完辫子,那丫头就会撒娇的呆在自己怀里“还是哥哥最好,我最喜欢哥哥帮我编辫子了。下辈子还做你的妹妹。”
圣人教育他们不言鬼神,下辈子这种黄妙的话他以前是不信,自从她死后再发现苏唐之后,他确实动摇了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人这么像?
再想到她的家境,母早亡,父不慈,唯有姐弟两相依为命,上辈子她还活在自己与母妃的羽翼之下,这辈子却会早早的筹谋来保护自己的幼弟了,赵瑜觉得自己的心都疼了。
差点就要把那一句“我也可以是你哥”说出了口,幸好灵越的敲门打破了此刻的气氛。
“什么事!”
赵瑜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但是常年伴随他左右的灵越却能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有点冷,春风里含了一点冰碴子似的。
恭敬的低头说道:“溪王在唐阁老家,说是这么长时间不见了,让您也去呢!”
赵瑜觉得赵旷简直就是冥顽不灵,他都已经用实际行动表示他对那个位置并没有什么野望,虽然娘亲和外公希望他可以争一争,但他已经跟父王说好要做贤王了,赵旷为什么就非抓住他不放呢?
赵瑜摆摆手“不去就说我身体欠安,已经睡下了!”
灵越愤怒地瞅了一眼外面的一队人,溪王说是让他们来接自家主子,谁还不知道?他是给自家主子下马威?以他们家主子的地位,应该让溪王亲自来接才行,弄些奴才算个什么事?
索性就干脆没有告诉赵瑜,反正主子说了身体不适,就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好了。
苏唐悄悄地往外看了一眼,刚才一大队人马的脚步声她又不是没听见,但是见宁王这么淡定,想着以他的身份想必是不会怕什么人的,又把心放在了肚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