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亮光从窄小的窗户一泻而下,无数细小而又轻盈的杂质在光柱中肆意飞舞。
郑侍官被人五花大绑在架子上,介于前次他的同伙服毒自尽,所以这一次趁着他昏迷,王一早就将他牙齿、指甲,头发丝儿等各种可以藏毒的地方,细细的搜索了一遍。
当郑侍官清醒后,看着眼前那陌生的牢房,先是一愣随后,便了然地笑了笑。
当年抽签,他作为潜伏进皇宫的那一个,早就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回被抓时的场景。
刚进宫的时候,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睁开眼,就被人发现身份。
或许是老天有眼,他被分到了还是幼年时期的太上皇身边。两人年岁相差不大,而太上皇当时又不受宠。为此两人的关系渐渐变得很亲密,倘若不是处于对立的一方,他们或许会是很好的朋友。
哗啦啦啦~~
前方突然传来铁链相互碰撞的声音,郑侍官敏锐的抬头望去,却被眼前的光柱挡住了视线,直到木门吱呀呀的推开,那两人渐渐走近。
郑侍官看着那人觉得极其面善,细细的盯着瞅了半天,这才发现他们是在皇夫寝宫出现的那两个小辈。
“郑大人您好,在下陈梦!”
“我是王一。”
王一和陈梦彬彬有礼的做了自我介绍,那架势仿佛不是来审问,而是来做客一般。
看着他们这副做派,郑侍官不由得呵呵一笑,目光慈爱的将他们打量一番后,这才缓缓开口说道:“陈梦,我记得你,前几日,你在太上皇寝宫外,牵着一条大狗巡逻,你在那个时候你就发现了我的身份,是也不是?”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
都到了这个时候,陈梦也不用隐瞒,她没有回答,只是干净利落的点了点头。
看到陈梦回应,郑侍官愣了愣神,随后苦涩的笑道:“失策啊失策,在皇宫里呆了几十年,竟然栽到了一条畜生身上!”
“狗的嗅觉要比人敏锐几十倍,阿黄根据你遗留在现场的那些药粉,直接追查到你的身上!”
当时发现,始作俑者竟然来自太上皇的寝宫,陈梦当时已经准备放弃了,万万没有想到,郑侍官竟然自己走了过去,这才让阿黄发现了端倪。
既然事情已经说开,王衣便将当时的情形大略的说了一遍,伴随着他的讲述,郑侍官的神色越发的懊恼。
“唉!大意了,大意了!虽然他嘴里说着大意,可是脸上却露出了一种解脱的神情,他戴着面具在这里过了几十年,一朝被抓,心里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王衣和陈梦对视一眼,她们察觉到郑侍官已经中了招,于是陈梦便试探的询问道:“郑大人,太上皇对您可不薄啊,您这样对他,心里不会觉得惭愧吗? ”
惭愧?
郑侍官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开始扯着嗓子疯狂的笑了起来。
“我为何要惭愧?他为木氏皇朝的太上皇,而我作为慕容一族,双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他的双手沾满了我族人的鲜血,无论我在皇宫里做什么事,都问心无愧! ”
慕容一族?
听到郑侍官自曝身份,陈梦和王衣顿时吓的汗毛直竖,全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地。她们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自己极为震惊的模样。
陈梦佩服的冲王衣竖起了大拇指,现在郑侍官的情绪如此激动,是因为他还未清醒时,王衣就已经在整个牢房里,点燃了能摧毁人心智的迷药。他们事先服下了解药,自然能保持清醒,一无所知的郑侍官却不知不觉中了招,现在他所说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心里隐藏了许久的秘密。
郑侍官依然没有察觉,自己的神智已经出了问题,依然喋喋不休的继续说着,令两人毛骨悚然的惊天内幕。
“哈哈,木氏皇族原本只是我们慕容门下的一介家奴,如果不是他们趁着我们神树力竭之时动了手脚,这天下怎么可能会落在他们手中? ”郑侍官神情骄傲的起了下巴。
“万年之久,万年之久啊!我们苦苦等待了万年之久,他们目视皇族的神树,终于也要历劫了!在这个天地混淆,日月无光的时候,正是我们慕容一族反击的大好时机! ”
陈梦和王衣听的冷汗直冒,觉得自家的小命好像真的要走到头了,这些都是能要人命的大秘密啊!
两人苦巴着一张脸,老老实实的当起了一个安静的倾听者,现在郑侍官拼命的诉说着压抑了几十年的心里话。
皇宫中的每一日,他都必须打起精神来提醒自己的身份,好不容易可以畅所欲言,自然是一次性的说个够。
陈梦和王衣在牢房里听的是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门外,太上皇和女皇陛下的脸色,则是一阵青一阵白,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引以为傲的宫廷防卫,在郑侍官的眼中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在这位看来,只要他想,就可以随时将消息利用任何人传递出去,靠着这一手,郑侍官成功的在皇宫中搅风搅雨,办了不少大事。
当听到郑侍官成功的在高太贵妃袖口处抹了毒药,害死了太子妃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时,女皇陛下终于忍不住了,他一脚踹开牢门,怒气冲冲的闯了进去,狠狠的在郑侍官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人,那么小的孩子,你竟然都下得去手?”女皇怒不可竭的指着郑侍官的鼻子破口大骂,虽然在心里有过这种想法,可切切实实的听到事情的真相,她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恨,恨不能将眼前这人,生吞活剥,引其肉喝其血,方能解心头之恨。
看到女皇陛下冲进来,王衣心里顿时感觉不妙,还没等她将暴躁的女皇拦住,那位已经飞快的在郑侍官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完了!
这下完了!
郑侍官现在的状态完全是凭借着药物刺激的,现在这种情形一点都不稳定,稍有外力打扰便会前功尽弃!
王衣懊恼的翻了个白眼,用手捂住眼睛不敢再接着看下去。果然被人在脸上甩了一巴掌后,郑侍官有些迷茫的双眼瞬间清醒起来,他定定的看了一眼女皇,随后又下意识的四处打量一番。
在脑海中回想起刚刚他说过的那些话,郑侍官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此时变的一片煞白。
听到女皇的问话,郑侍官冷冷一笑:“你我本就立场不同,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能让你断子绝孙,我不快些下手,难道要亲眼看着他长大吗?”
“但他还是个孩子,与你们无冤无仇,他是那么的柔弱,风轻轻一吹就能将它吹倒!”此时女皇的神情有些不对,他癫狂的举起拳头冲郑侍官的胸口处狠狠挥去。
眼看郑侍官即将被活活打死,而王衣和陈梦却又来不及阻挡,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一双苍老有力的双手紧紧的挡住了女皇陛下的攻势。
“皇帝,够了!剩余的乱党下落,还得从他嘴里掏出来,他这条狗命必须得留着!”太上皇阴沉着一张脸,整个人犹如被冰雪覆盖一般周身的气势冷的吓人。
看到女皇被拦了下来,王衣急忙上前抓起他的手腕搭了上去。
果然,不知何时,女皇竟然中了招,被下了一种令人狂躁的药物。刚才她沉不住气冲了出来,一半是因为药力作用,另一半则是内心深处的情感没能控制住。
王衣忙不迭地从袖口处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玉瓶,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倒了颗指甲盖大小的绿色药丸。
陛下,这是清心丹,并且服用一碗,身上所种的药物便可消解。
女皇心中一惊,接过药丸后,直接送进嘴里咽了下去:“你说我是被人下了药?”
服药之后,一股清凉之意瞬间传遍全身,先前周身遍布的那种燥热而又狂暴的感觉瞬间消失不见,女皇顿时相信了王衣说的话,他不知不觉中被人下了药。
看到女皇恢复了平日的镇静,太上皇冷冷的看向郑侍官,锐利的目光犹如利剑一般狠狠的将郑侍官穿透,几乎是一刹那,他背后的衣物就已经全部湿透了。
“你跟了我几十年,知道朕的手段,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吧!”太上皇的声音遥远的如同从天边传来,听着他的声音,郑侍官原本有些清明的双眼,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你真名叫什么?”
“郑简”
“今年多大?”
“七十有二”
“家里还有什么人?”
“孤身一人没有亲眷。”
“你是为何进的皇宫?”
当年抽签抽输了,师傅说抽了长签便可以留了下来。抽到短签,就要进皇宫,而我抽到了短签。”
………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太上皇问一句,郑侍官就老老实实的回答一句。那配合的模样,差点没让王衣和陈梦惊掉了下巴。
女皇陛下更是惊奇,他从来还不知道太上皇有这本事,看着看着她突然间一阵后怕,幸好太上皇的这个手段没有用在自己身上,否则万一到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乐子可就大了。
啰啰嗦嗦的问了一些零散的问题。太上皇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于是便向挂在架子上的郑侍官走近了一步。
他的语气极具富有诱惑力和感染力,声音低沉的轻声问道:“你剩余的那些同伙,现在,藏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