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炼魂
胡君予告诉李啸天,要去云游四海,寻访他爹的梦中情人,以此为借口离开了李家庄。至于那棵枇杷树的去处,胡君予的说法是让风吹走了。从李啸天的住处,到端木府,本来没有几步的脚程,但是胡君予东拐西拐,就把端木陶然带到了镇子外。在明灭的光线中,胡君予找了片青草,大模大样地躺在了草地上面。
口中衔着一段草茎,躺在草地上的胡君予,半眯着眼睛,享受着阳光,“陶儿,你又挡住阳光了!”
端木陶然噘着嘴,没甚形象地坐在了他的身旁,“予哥,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我是天师!”身上的桂花香气飘来飘去,他的鼻子可是很好使的。
端木陶然趴在了草地上,双手支着腮,“予哥——”声音中有着浓浓的困扰。
“嗯?”闭着眼,想象她的表情
“我们前世是不是情人?”她想了很久才想到的!
“是!”肯定是,一定是,必须是。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前世没有成全一段如花美眷,是不是今生应该做点什么来补偿?
欠了欠身子,胡君予也在思虑。
“予哥,要不然我们——”
胡君予支愣着耳朵准备听下文,他的陶陶能想出什么建设性的提议。
“义结金兰好不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表情,端木陶然试探地提出。
“咳咳咳咳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说什么?”好好的娘子就变成了妹子,不能摸不能碰?
“予哥,那山在动?”揉揉眼睛,眼前被山雾缭绕的山丘好像是比刚才近了那么一点。
“你刚才说义结金兰?”惊疑的口气,不确定他的听力,胡君予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绪。
“对啊,对啊!”小小的头颅居然点了三四点,她要义结金兰,就能跟予哥生死与共了。
“对个头!”胡君予站起身对着她的头敲了好几敲。
她噘起嘴,委屈地盯住他,小心地摸摸被敲的头,“人家是想同予哥生死与共嘛!”好心被雷劈。
“嗄?”生死与共跟生死相许,相差几何?胡君予迅速地算计。
“就是生生死死都在一起!”端木陶然很大方地为他解惑。
胡君予哑然失笑,把手递给了坐在草地上的端木陶然,“陶陶,生死与共的方式有很多,你可以不必选这种!”
嘴巴仍旧高高地噘起,手却老实地递给他,“可是人家又不知道!”
用力一拉,端木陶然就被拉进了他的怀里,胡君予低下头,心里暗暗地盘算角度,“《诗经》上是说过生死与共的,你想不想知道?”
“嗯!”头并没有如预期地抬起,“想知道!”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巨大的灵气扑面而来,这山难道是妖怪修道而用?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予哥的意思是不是说,愿意和她一辈子在一起?
“抬头!”他好笑地命令,等了半天,为什么她还是不肯抬头?
“嗯!”听话地抬起头,唇轻轻地掠过他的唇瓣。下意识地捂住嘴,她刚才触到的是不是予哥的唇?
“陶陶,你是在轻薄我吗?”得逞的笑意划过,这个角度果真是刚刚好。
“嗄?”端木陶然不知何言以对。
恶人先告状的那人,被她的模样逗笑,轻轻地吻住了因为错愕而张开的唇,灵气越来越重,胡君予不得已,浅尝辄止,只是有些意犹未尽。
他舔了舔嘴角,“现在知道什么是轻薄了吗?”
“知道了!”她好想擦擦自己湿漉漉的嘴角,予哥是不是把他的口水涂在了上面?
她偷偷地把手背放在了嘴巴上,看着胡君予的脸色,一点一点地用力。
“你居然敢擦?!”胡君予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人的动作。
“湿的!”理不直气不壮地反驳,明明是她的嘴巴哎——
“湿的也不许擦!”气哼哼地命令,他就是要让她留有他的味道,就像是他的唇齿间还留有桂花的香味一样。
手指头戳来戳去,头颅又低下去几许。
两人情意流转间,那座山前移了几许,无形的灵力裹住了他们。
山里面,有他们听不见的声音在流转:“你说的可是真的?”尖锐的声音好像是利器划过了铁器。
“是!”声音好像随时都能飘散。狐妖看着眼前懦弱的鬼使,“没用的东西,照你这样,什么时候我们才能为邪王大人报仇?”
“可是,她身边的人好像有法力!”声音迟疑了一下,鬼使补充道:“而且那人的法力,有点像邪王大人呢!”
“放屁,邪王大人的气息是随便的人能像的吗?”狐妖龇起蓝莹莹的牙齿,作为邪王最忠实的手下,在邪王被封印以后,始终在找邪王的气息,但是,邪王封印的实在是强大,他们不仅找不到邪王的气息,就连封印邪王的人是谁,也无从地知晓,只能不停地炼制鬼使,让有灵力的鬼使帮助自己修行的同时,去寻找邪王最纯粹的气息。
“是,不像!”鬼使胆小地应承,他真的不想因为一句话就灰飞烟灭。
狐妖满意地看着鬼使瑟瑟发抖,“如果那人身上真的有邪王的气息,那就连他一起抓来!”
“毕竟这样的人才适合炼制鬼使!”尖锐的声音桀桀地怪笑,他背后的九条尾巴也随之舞动。
胡君予和端木陶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别人锁定的目标,端木陶然蹦蹦跳跳地靠近水井,就在她要到达水井的轱辘的时候,一道腥气迎风飘散,胡君予一把拽过正要摇轱辘打点凉水给自己的端木陶然,“不许靠近水井!”
“为什么?”端木陶然的眼睛大大地睁着,一脸的不解,只有水井的水才清凉沁人啊。
“我不是说过,你不许轻易地靠近水井、溪流吗?”水井和溪流,多有溺死的亡人,大多不甘心性命流丧,全部虎视眈眈地等着拖替死的生灵。
他武断地命令,拖着端木陶然大踏步地走着,“予哥,人家真的不是故意靠近水井的!”辩解如同她软软的声调一样没有说服力。
“哼!”还没有过门就不听为夫的话,应该给与薄惩。
“再说,那井我经常靠近的呀,也从来没见过什么?”看看吧,看看吧,狐狸的小尾巴,果真是没有诚心地认错。
“哼!”
“真的,我已经经常去井边玩的!”怯怯地瞟眼他臭臭的脸色,力图拿出让他相信的证据。
“嗯?”换了个语气词,他想起一个问题,“陶陶,你以前果真没有看见过那个那个——”按照道理说,这和她的命数相悖啊?
“是啊,我第一次看见那个的时候,就是看见你的时候!”话一出口,立刻捂住了嘴,她看见了他立刻阴下来的表情。
“你是说我把那儿给你招过来的?”眼睛眯起,凶巴巴地问道。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玉佩一丢,我就遇上了你,你一定是大师傅说的贵人!”
“大师傅?”男的还是女的,老的还是少的?
“是啊,就是给我玉佩的大师傅!”赶忙歇歇脚步,予哥走得好快。
“长什么样子?”如果跟他一般的玉树临风,那就要加点小心了。
“大师傅啊,白眉白须,但是头发是黑的!”想想每年都到家里做客的大师傅,端木陶然道。
“原来是老鬼啊!”胡君予觉得自己被算计了,死老鬼天天死乞白赖地让他来这里,难道是预谋?
“你那玉佩是什么样子?”玉佩他也是有一个的。
“就是就是——”端木陶然比比划划,但是总是不得要领。
“是不是这个样子?”掏出自己的玉佩。
“对!”抢过玉佩,“我的玉佩怎么会在予哥这里?”
“我帮你找到的!”他咬牙切齿地答道,果真是被算计了。
喜滋滋地戴上,全然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眼巴巴地瞅着佩戴了二十余年的玉佩易主,他要怎么说,这个玉佩是老鬼要给他定亲用的?
她抽出随身携带的汗帕,“玉佩我拿走喽,这个给你!”
胡君予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一回事,交换定情信物?
“不喜欢吗?”沮丧地抽回汗帕,小脸上阴霾遍布。
“谁说我不喜欢!”立刻把汗帕据为己有,端木陶然小脸上溢满的灿烂的笑容,灿若朝华,让他失神,倘若不是顾及还在大街上,他定要狠狠地吻住她。
“咦,那个婆婆怎么走得这么的快?”迎面走过来一个老婆婆,速度之快,可谓动若脱兔。
没有预期中的腥臭味,但是婆婆的身姿,僵硬地走,木然的表情,还是让他加了小心。
“她好像向我们走来了!”端木陶然侧着身子,想让老婆婆先过。
就在两人身形相错的时候,老婆婆僵直的手臂忽然伸出,拟指成爪,直取端木陶然的心窝。千钧一发,胡君予早已握在手中的符箓也贴在了她的心口。
火花暴起,一阵巨大的腐肉的气息传来,赶紧地屏住了呼吸,又有困意浮起。
没有预想中的妖魔鬼怪,只是老婆婆委顿在地,探探口鼻尚有呼吸,抚了抚胸口,“还好还好——”
他拉过端木陶然,埋在她的脖颈里,狠狠地嗅上一口,用桂花香气,冲淡自己的困意。
“不好不好——”
“怎么不好?”没有长得丑陋的鬼怪哎!
“刚才的是鬼使!”桂花香气让他的头脑有些清明。
“什么是鬼使?”予哥真的好厉害,什么都知道,端木陶然的双眼冒着崇拜的泡泡。
“用八字轻的人的脏腑,加之以鲜血,用邪术炼制而成!”鬼使能附在人的身上,在白日间也能行走。一连串的哈欠并没有冲淡他的怒气,竟然敢对陶陶下手,就要有胆承担他的怒气。
看见自己辛辛苦苦炼制的鬼使立刻就烟消云散,狐妖不禁怒气冲天,“混蛋——”九条尾巴全部都直直地竖起,仿佛呼应主人冲天的怒气。
“那人很厉害!”谨小慎微的一只,小心翼翼地说,不想成为炮灰。
“厉害?看来我得亲自出马了!”九条尾巴扫起了尘土,冲进了端木府的方向。
好不容易回到了端木府,胡君予再也撑不住,随便找了个地方便闭上了眼睛,不过手里握住的还是端木陶然的手臂。
“我说,女儿女婿——”笑眯眯,端木老爷肥嘟嘟的手又慈祥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说——”明明是闭上眼,但是还是能感受未来岳父手掌的重量。
“今天有人送来了桂花酿,你可要尝尝!”笑容中甚至有几分的谄媚,这样的女婿仪表堂堂,上哪里去找?
“桂花酿?”他紧紧地握住手中人。
“对啊!”
“什么时候酿成的?”
“是最近刚刚酿成的!”
眼睛微微动了动,“不妨尝尝!”
一碗酒就这样端到了身旁,一手抓着端木陶然,一手捏住斗笠碗的一角,“味道极香,不妨再为我斟上一碗!”
“好的好的!”搓搓手,端木老爷兴奋地转过身。
一碗酒无声无息地倾倒。
“好女婿,你喝了吗?”
“喝了!”接过了另外的一碗酒,胡君予正在想,忤逆算不算是大罪过?顷刻,便得出了结论,不算!
一碗酒便直直地泼向了他未来岳父的面上。
一张符纸便要贴在端木老爷的身上,端木老爷肥嘟嘟的身躯不闪不躲,反而迎了上来,符纸擦上他的身子,并没有出现预期的火花。胡君予摸出衣襟中的桃木匕首,端木老爷目中无此物般上前,像是算定他不敢对他下手。
“来啊,来啊,刺穿我的心,他也活不了!”就在他一失神的刹那,端木老爷已经精准地掐住他的颈骨,大力地掐住。
“放开予哥!”端木陶然宛若小兽一般扑上来,大力地撞击端木老爷,她自是不笨,知道眼前举止古怪的人不是她的爹爹。
端木老爷没有被撞倒,反倒是强大的反力,把端木陶然甩倒在地,怒气冲冲地放开被掐得眼睛泛白的胡君予,转过身,对着端木陶然的肩头就是一掌,瞬间衣料被利刃划破,同时,端木陶然的肩头鲜血淋漓。
就在端木老爷再度扬起大掌的时候,空气中开始浮现一股诡异的气流,本来狼狈不堪的胡君予,在看见她肩上的鲜血时,平板的眼眸中忽然泛起了一圈一圈璀璨的蓝光,手中的桃木匕首无声无息地靠近端木老爷的心窝。
“哈哈哈哈,你以为小小的桃木匕首能耐我何?”狠辣笑道,端木老爷一步一步地走近端木陶然,“我又要有一个鬼使了!”笑容立刻凝结在他的嘴角,胡君予眼中的蓝光越来越璀璨,满屋全是灿灿蓝光的光彩,端木老爷猛地一颤,蓝光莹莹,无限的美丽,却让他顿觉脊背阵阵地泛寒,如依冰雪。这样的蓝光,明明只有那人才能发出,眼前的小天师又怎会……
青紫色的面庞上一双妖冶的蓝眸,明明可怕的面色,吐露的却是最最魅惑的话语:“想得道飞升吗?”
端木老爷早就绵软若烂泥,血红色的狐狸,晃着九条明晃晃的尾巴,双眼充满了渴望,“想!”
胡君予的指尖划着他毛茸茸的头,嗜血一笑,“跟我来!”迅若闪电地捞起狐狸,吻上它的口,当他放下狐狸的时候,狐狸便成了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舔舔嘴唇,胡君予像是肚饿般慢慢走向了端木陶然,“该你了!”
他的身后,弥漫起一阵酒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