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后，天还没有黑透，山边飘过来丝丝密密的小雨，迷濛了整片山村。
远边的山滴出了青灰色，在山下连成片，细细流向低洼处。
老张是村里人，热心肠，唯一的女儿嫁在南京。这几年，女儿想接老张去南京同住，他不愿意。就像之前，大家张罗着给老张找老伴，他也不愿意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老张呀，找个老伴可以说说话，解解闷。”大家异口同声。
老张回答：“我有电视，收音机。”
“有老伴，冬天可以暖暖脚？”大家又说。
老张就是固执：“我有空调和汤婆子，足够了！”
大家再劝也无用，老张就是一个固执的老人。妻子得到老张的爱，从生前到死后，尽管她已经离开三十多年了。
村口第一家是拆迁之后，才搬过来不久的新户。这几天，人家张罗着娶媳妇。
老张不请自去，给他们打扫卫生，倒泔水，一刻不歇。家主塞给他四包黄南京，老张死活不收，其实他从来不抽烟。
日头西下，天阴沉起来，后来，下了小雨。老张走在回家的马路边，忽觉眼睛一黑，就地躺倒。
——你看！唉？马路边好像有一个人？
——哪有人？眼花了吧？
——快出牌！三条！快！
——快点！谁爱躺着谁躺着，管那么多干什么！
大家七嘴八舌，没人再去想马路边上的人，究竟是谁？
那天，老张躺在殡仪馆，女儿流下了眼泪，就像小雨一样，细细密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