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五十年间,由于作为江湖势力不停增大,绝异天宫人因为信仰不同,逐渐分裂成了三宫。”
“也因为对于妖类,绝异天宫一律采取灭杀不留活口的形式,很多与妖为友的妖客都无法忍受而离开。”
“随着时间年年推移,妖客和绝异天宫又逐渐划开了界限,而妖客也逐渐汇聚,以四大家族为最大代表——‘古家’、‘林家’、‘江家’、‘南门家’,人称,妖客四家。”
“当然了。”
说到这里,余桐抬了抬眉毛,又喝了一大口酒,满脸享受道:“这就有点儿扯远了,最重要的还是关于妖王。”
想到到绝异天宫所见的一切,加上那次碰见风诺玲时候看到的幻象,敬岚心头一跳:“你是说,本部之前和妖王撞见了?!”
“不错!”
余桐笑着敲了敲酒碗:“宫主和主事都是因为半年前和妖王的一战而重伤,当时战局分为两边。”
“一边是主事大人携赤门沙门前往妖巢,具体发生了什么,估计只有当时参与的人知道,总之回来之后,主事大人就离奇地失去踪迹,直到我们在宁海村再见到他,就现在来看,他应该是去了清木域吧?”
余桐摸着下巴很不正经地笑了笑,接着道:“另一方战局,就是本部被调虎离山带走了大部分兵力,真正的妖王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潜入进来,袭击了宫主,不过本部未损失一兵一卒就将其击退,这样想来,宫主也不愧是剑中三杰呐!”
余桐仰着脸眯起了眼:“那般剑法,若是能得一见,会是何等美景...”
敬岚瞥了他一眼,微微皱眉低下了头,画面里那根红色的柱子,可能就是所谓妖王的武器。
敬岚很清楚,那时候宫主很明显遭了暗算,实力已是大损,真正出手击溃那个大妖怪的,应该是风诺玲!
巫、风……她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可是活了上百年的怪物,早就超越人力的范畴,如果不用人命堆砌,根本难以击杀!
头又一阵剧痛传来,敬岚手有些颤抖,晃晃悠悠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又被呛得咳了好几声,头痛顿时开始加重。
腥臭的味道弥漫在鼻腔里,敬岚觉得自己的眼前开始冒出层层叠叠的幻象,瞬间双手就紧紧扣住了头。
不料,余桐却缓缓放下酒碗,轻声开口道:“小子,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喝酒时候,我说的话吗?”
“上一次……”
敬岚觉得脑子有些混乱,只能隐约想起是清木域时候,可具体内容,他却一点儿都没法想起,深吸一口气,头痛才微缓。
“我那时候告诉你,一个人钻牛角尖,很多时候是没有答案的。”
余桐一双桃花眼微转,平静地目光落在敬岚身上:“你不愿意说,我不会逼你,可你如果想说的话,无论你是想毁天还是灭地,大哥我都愿意长长见识,如何?”
抬眼对上平和的视线,还有那洒脱不羁的笑意,敬岚猛然一怔,两天前逃进柏杨林时,那种迫切的想要告诉谁的希望,被这一句话彻底引燃!
敬岚的呼吸骤然快了一分,手紧紧扣住头。
他想……他很想告诉谁!
可是一旦说出去,他会怎么样?
但是他已经没办法了,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这种感觉逼疯的!!
冷汗顺着敬岚的手背流下,将敬岚的袖口打湿。
敬岚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长长吐出一口气,终是声音很低,断断续续开口:“你…相信读心……这种事情吗?”
余桐双眼微微眯起:“你说的是,洞察别人内心…的那个读心?”
敬岚指尖又扣紧了一分,默默点头。
余桐坐直身子,缓缓摸了摸脸:“你不会是想告诉我,这几天谁摸你一下跟要你命似的,是因为你可以通过接触,而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不是想法!”
敬岚瞬间抬头紧盯着余桐,有些慌乱地摇头:“是…是以前的记忆……”
余桐抬了抬眉毛:“你确定不是幻象?或者中了什么毒?”
敬岚一僵,又再度抓紧了自己的头发,低下头拼命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有幻觉,但还有真的发生过的事情!”
“我…我不想的,真的不是故意去看……”
“但只要一碰到,看到的就尽是那些.我不该知道的事情!”
敬岚猛然抬起头:“我……”
不料,抬头看到的却是余桐摊放在面前的手,还有余桐那满脸破坏气氛的亢奋:“来来来!有这么牛逼的事情你不早说,快看看我!”
敬岚一愣,完全没回过神:“你…可是…我看到的都是……”
“嘿,这就有意思了。”
余桐放肆一笑:“大哥我活得潇洒自在,行事问心无愧,没什么不能给你看的,随便看,看到点儿什么秘密我认栽,算你赚了~”
敬岚瞪大双眼呆呆看着余桐,大脑根本跟不上余桐的节奏,愣了好半天,才犹豫着用指尖碰了碰余桐掌心。
下一瞬间,敬岚眼前的画面骤然变了!
又来了!
这一次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座有些眼熟的小寺庙。
是城隍庙?浩海域城隍庙?!
庙堂里依旧古朴,满满都是灰尘,可庙外却有火光传来,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和人群的脚步声,像针尖一样刺着敬岚的耳膜。
头痛顿时变得更厉害了几分,敬岚觉得视线开始模糊,下一刻,画面一转,眼前竟是一地的火光和尸体。
不仅如此,漫天还不停有血水在往下洒,敬岚颤抖着目光抬头。
他模糊中,他看到一把飞剑,一把他何等熟悉的飞剑——时笙!
可那把剑过之处,并不是像敬岚最常见的为他们拦下无数危机,而是断肢残躯不停掉下来!!
敬岚眼前开始出现不停翻飞的宣纸,刺耳的纸声让敬岚瞬间捂住耳朵,几乎是同时,画面骤然顿在其中一张——
通缉令:剑场余氏一家,灭门惨案凶手缉捕,知情上报者,赏银五十两!
通缉令上没有任何正脸,只有一个孩童的背影,长发及腰,手凝剑指!!
敬岚死死瞪着双眼,周围却顷刻安静下来,一道苍老的女声直穿透敬岚捂住耳朵的双手:
“来吧,想跟随我入地狱的话,就先向我证明,你能在地狱创造美吧!!”
“啊!!!”
耳膜的刺痛顿时让敬岚惨叫出声,声音里的疯狂诡异,几乎是瞬间就掀起了敬岚心中的恐惧感!
再次同头的剧痛中回过神的瞬间,敬岚发现自己看到的竟然是天花板。
“小子,你干嘛?!”
余桐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敬岚摸了摸耳朵,发现竟然有血流了出来。
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余桐绕过桌子跑了过来,伸手要扶他。
敬岚几乎是瞬间瞪大双眼,隔着衣袖一掌就把余桐的手打开,自己抓住椅子迅速爬起来就退了好几步。
突然站起来引发的头痛直刺得敬岚双腿一软,如果不是扶住桌子,估计又摔回去了。
敬岚死死咬着牙,一手紧紧揪着头发,一手慌忙抬起制止了余桐上前:“我没事…没事!”
余桐皱眉看着他耳边顺着脸颊流下的血液,迟疑了一瞬,才开口:“你看到什么了?”
耳边仿佛还回响着那道声音,敬岚抬眼瞥了余桐一眼,又瞬间低下了目光。
那时候的事情……他不记得的吧?
在清木域的地下,他光是看到自己的父母因他而死,就差点自废根骨……
敬岚闭着双眼死死咬牙,如果让他知道…他杀了……
不能说,绝对不能告诉他!
敬岚缓缓放开桌子,双手扣住脑袋,又退后了一步:“我…你下次要是再看到我动手,记得拔剑,我…我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停下来……”
余桐眉头沉得更深了一分:“小子…你……”
尖锐的疼痛开始以额头中心扩散开来,敬岚扣着头的双手都开始颤抖。
余桐手握了握,想上前都不敢抬脚,只能无可奈何叹了口气,目光突然转向酒窖门口:“秦姑娘,再不出来这小子估计不行了。”
“之前还以为这个家伙只是脑子不好使才变成这样,看来是我大意了。”
随着话音落下,秦笑渊也缓缓绕过门走了进来,没有戴着布兜帽,颈上缠了白色纱布。
瑚鸦停在余桐肩上:“如果不是你和我说,我都准备不管这家伙了,现在看来,要是真放着不管会出大事。”
看到秦笑渊出现,再听到瑚鸦的话,敬岚瞬间就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刚刚的话…她全都听到了?!
等等,她…她说不定有安神的药!
“秦笑渊……”
想到这里,敬岚猛然抬头,双眼满是血丝往前走了一步:“你有安神的药吧?麻药也可以,你……”
“摁住他。”
然而,下一刻,秦笑渊却眉头微沉,银灰色的瞳孔里丝毫没有听进去的意思。
余桐犹豫了一瞬:“可是他说……”
“你还真信啊?读心这种东西,根本就是江湖术士拿来骗骗人而已……”
秦笑渊说着指尖一翻,一根银针骤然飞了过来:“他这明显是被人下了致幻的东西,能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过去,肯定不会是什么庸人。”
敬岚视线本就模糊,发现那银针的时候已经躲闪不及,即便往身侧偏转,也还是被定下右手,一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
再回过神时,余桐已然在眼前,瞬间就锁住了他的关节。
“现在只能试试我能不能将其引出来了,看他的症状,恐怕又是蛊术!”
看到秦笑渊上前摘下手套,露出一双银灰色的手,敬岚脸色大变:“住手!不能碰!!”
可秦笑渊根本不理会敬岚的挣扎,手掌瞬间就贴在了敬岚的咽喉处。
余桐反扭着他的手,秦笑渊的掌心又贴着他的咽喉,敬岚额头处的青筋暴起。
眼前的画面不停交错,前一眼还是火光血色,下一眼就变成了堆砌起来发臭的海藻和鱼。
脑袋刀割般的疼痛,敬岚觉得自己的双眼涨得似乎要炸出来,腥臭味浓烈到他几乎无法呼吸。
“住手!住手啊!!”
喉咙都嘶哑起来,下一刻,敬岚猛然把肩膀主动挣得脱臼,余桐脸色一变,赶紧放开:“臭小子!你疯了?!”
秦笑渊脸色同样变了,赶紧抓住他脱出的手臂,一把就将之复位,疼得敬岚直接膝盖落地,瑚鸦怒道:“你给我冷静点儿!我是在救你!”
敬岚手骤然一僵,却不自觉脱口而出:“鳞片…血……”
听到此话的瞬间,秦笑渊银灰色的眼瞳骤然紧缩,整个人下意识退开了一步,瑚鸦的语气都乱了:“你……”
银灰色的瞳孔里那一丝戒备,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把敬岚最后强迫自己产生的克制彻底击得粉碎。
敬岚骤然起身,直接撞开了刚刚要上前的余桐,死命朝门外跑了出去。
逃离!他要逃离这里!
逃离这里所有的人!
逃离这里所有的一切!!
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敬岚不敢再往柏杨林跑,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一片。
他怕再撞上去,再一次醒来时,他会又置身人群之中,又会满眼尽是幻象!!
“小子!”
余桐看着敬岚飞也似的冲了出去,看了一眼那下意识立刻抬起步子,又咬牙停在原地的秦笑渊。
苦恼地叹了口气,只得转身追出了酒窖:“行了行了,我去看着他吧……”
秦笑渊紧紧皱着眉,目光看着地面,瑚鸦低声道:“拜托你了。”
等到余桐也彻底跑出了酒窖,在砖石路的尽头没了踪影,秦笑渊摊开手心,指尖颤了颤,默默戴上了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