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历1096年十二月十一日,捕鱼儿湖,靺能塔拉草原。
正午时分,施逻欢的金顶大帐内,铁炎六部诸卓颜、那颜再次齐聚,速慎人兆骞被带了上来,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复。铁炎部的大博烈坚同意他代为和海平国联络接触,以求两家明年结盟合兵共击塔依尔人之事。
金顶大帐内,施逻欢看着兆骞,不容质疑的说道:“速慎人兆骞,未免路途中再遇艰险,我将从诸部中挑选二十个最为彪悍的武士,护送你一路东行进入牙关,他们将一直跟随你,直到你的合兵之议有了结果。”
他派遣二十名游牧武士跟随兆骞,一方面是为了护卫兆骞路途中的安全,一方面也是为了监视兆骞,避免他耍什么花招。
兆骞对此显然亦是心知肚明,他没有拒绝武士护送的要求。
“大博烈坚想的周到,兆某无不听命!”
“好,你回去后,请告知海平国的诸贵人,我们希望贵国能派出一支真正的使节团来到漠北的草原上,与我们当面商议结盟合兵的详细条件,现在,塔依尔人被赶到了漠南草原的边墙附近,东部阔涟湖、捕鱼儿湖附近的辽阔草原暂时恢复了平静,你们可以安全的从东部草原穿行而过了。”施逻欢接着道。
“大博烈坚放心,派出正式的使节团本就是兆某所求,亦是合兵之事的题中应有之意,在下必将竭尽全力,必要说服我海平国诸公同意合兵之事,以期在新年前后,便能有我国使节出牙关,西行而来。”兆骞郑重道。
“好,若真能如此,便是你我两家的福气,为了节省宝贵的时间,我会吩咐跟随你的五名赤纳思武士,若确定使节团真能西行,他们便会提前自贵国起行西返,前往我赤纳思部所在的厄伦河下游的豁纳黑草原告知于我,届时我将派遣传令骑告知六部卓颜,我们将在今冬起行东征塔依尔人的会盟之地,八里屯阿兰再次大聚,以等待海平国使节的到来。有其他十五名护送你的游牧武士带路,使节团便可到达八里屯阿兰了,我期待着我们在八里屯阿兰再次相聚。”施逻欢缓缓道。
“我先行西返传令的轻骑要通过贵国的关隘,还望兆公子能告知海平国当道诸公,给予方便。”萧未平适时开口补充道。
“好!我们一言为定!兆某定不负大博烈坚和诸位所托!”
兆骞郑重的躬身一揖道。
“今日正午已过,不便起行,你可以先行回账检查行装,今夜好生休息一番,明日清晨,你便可启程东归了。”施逻欢看着兆骞道。
“就依大博烈坚所言,既然事已议毕,兆某便先行告退。”看出铁炎六部诸卓颜、那颜没有起身的意思,兆骞知道他们还有事要商议,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也该识趣的退下了,于是他自觉的开口道。
待兆骞退出了账外,施逻欢看着账内的众人道:“我们需要派遣二十名武士跟随此人前往海平国,这二十人必须是六部之中最为彪悍勇武,最为耳聪目明,最为善于观察,并且能够粗略的听懂夏语,最好是曾经跟随过诸部卓颜前往昆朝边境朝贡的武士。”施逻欢道。
在沃金巴尔汗晚年,也即这位伟大的铁炎部可汗去世前的两年,铁炎部结束了对昆朝边墙附近州府的劫掠和报复,与顿诺人的昆朝恢复了名义上的君臣关系,从那时起,铁炎六部便时隔一两年前往漠南边墙的静州朝贡,并借着朝贡的机会用草原的土产换回些粮食、铁器、布匹等一应生活所需的物产。
“诸位回去商议派遣武士的人选吧,我赤纳思部将派遣五人,还有十五个武士人选,奇骆温、额里丹、温吉烈、速勒都、合答斤五部每部需再派遣三名武士前往。”施逻欢安排道。
“好。”
“好。”
“赞同”
“赞同”
“遵大博烈坚命。”
纳术、廓端、达烈图、玛迈、哈儿孙相继点头表示赞成。
“诸位,明日一早,东行去往海平国的队伍出发后,我们便启程西归,回到我们在三河流域各自驻牧的草原上去,好生休养士马,若海平国真有使节西行,我便会派出传令骑告知各位,届时,我们再大会八里屯阿兰地面,共商讨伐塔依尔人的大计!”施逻欢从金鹰座榻上起身,右手抚胸,环视下首的诸人郑重的说道。
“遵大博烈坚之命!”纳术、莫粦等人看到施逻欢起身,亦纷纷起身抚胸向着施逻欢行礼,一齐大声道。
合兵之事就这样在铁炎部族中被初步定了下来,在经历了一月有余的征战厮杀后,铁炎六部的将士们将踏上归家的路了,这一晚,篝火大盛,欢歌不断,马头琴悠扬的乐曲声响彻了捕鱼儿湖,马奶酒、手把羊肉、奶疙瘩,草原的美食不断的被端上,怀着对明日归家的喜悦之情,淳朴的铁炎人选择暂时忘却失去亲人、朋友的悲痛,他们要唱歌、要跳舞、要喝酒、要大笑,他们要把在战场上厮杀而死的亲人、朋友的那一份也活回来,活人不但要为自己活着,还要好好的为死去的人活着。
莫粦在这一晚喝的大醉,他想起了跟随他誓死冲入答兰纳木格思之野战场的三千轻骑,他们中有大半便死在了塔依尔人具装甲骑的三棱两翼箭之下,勇士的魂灵会回到腾格里天神的身侧,他们的名字该被后世的铁炎人永远的记住!
莫粦隐约听到有苍凉的歌声伴着马头琴传来:
再孤傲的雄鹰,在击破长空后,都将返身回到绝壁的鹰巢!
再凶悍的苍狼,在撕裂群兽后,都将返身回到大漠的狼穴!
腾格里天神指引下的风狼鹘之族啊,厮杀已止,鹰头当转,归家,归家,三河流域的草原是多么美哟!
真好听啊,归家,归家,母亲,您还好吗?
少年莫粦的眼前浮现出母亲慈祥的脸庞,她看着他,她一边用双手拿着木杵,振捣着承装马奶的皮桶,一边就那样偏着头祥和的笑着,她放下了木杵,彻底转过了身来,向他张开了双臂。
莫粦的眼角有泪珠滴落,他想母亲了,在这思念中,他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