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骞慷慨激昂的合兵之谋讲完了,纳术的大帐内一时间陷入了寂静之中,莫粦、雪不台、卓尔马罕、怯烈、拔野古、敕烈孤等人皆是一齐看向纳术,等着他的决定。
此时,萧未平率先向着纳术抚胸一礼,用达坦语快速道:“大卓颜,此子身份想来非虚,前次又为塔依尔人擒获羞辱,与塔依尔人有深仇大恨,故而无需假言诓骗于我,其所倡合兵结盟、共击塔依尔人之议,于我有大利,不妨一试。”
纳术听罢萧未平所言后,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海平国来的朋友,我会将你的合兵倡议告知我们铁炎人的大博烈坚之子布尔留哥那颜,而后将由他代为转告施逻欢大博烈坚,眼下你就先行跟着我们回军到捕鱼儿湖去吧,在那里,大博烈坚和五部之长们将会给你一个回答。”
“好,兆某相信,如此两相有益之事,大博烈坚和六部大人们定然不会拒绝。”兆骞点头,表示愿随纳术他们先行去往捕鱼儿湖附近,而不是直接东返牙关。
“诸位各自回账吧,明日清晨,我们便拔营北归,前往捕鱼儿湖与我铁炎部返程大军汇合!”纳术下令道。
“遵大卓颜之命!”
账内众人纷纷起身,朝着纳术抚胸一礼,而后便陆续出账而去了。
莫粦挑开大帐的门帘走了出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浩瀚的星空,此时已然是明月高悬了,众人商讨议论,不觉间竟已是夜深人静之时了。
他看了一眼由近及远、密布在这雪原上的几千顶毡帐,现在,营地之内是如此的安静,只有不远处,偶尔传来马匹的响鼻声,铁炎的骑兵们太过疲乏了,他们历经答兰纳木格思之野血战,又马不停蹄、昼夜不息的追击塔依尔部的南逃部众,疾驰、激战,他们在马背上忍饥挨饿、在雪原上艰难行军,他们是最为坚韧不拔的草原游牧武士,但他们太累了,他们需要休整,好在,今冬的战事要告一段落了,他们可以各自回到故乡的草原上休养生息了。
明年,他们将再次持弓纵马,为了守护部落、为了守护亲人,与仇敌塔依尔人血战到底!
莫粦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明年,我们定能将塔依尔人彻底打败!
兆骞和敕烈孤紧随莫粦之后,出了账外,他们在他身后看着他,看着他仰望天空,看着他不甘而不屈的背影,看着他握紧了拳头。
“大那颜,您该休息了,腾格里护佑铁炎六部,草原上的恶狼终将被猎人捕杀。”敕烈孤婉转的劝说道。
“敕烈,相信我,我们铁炎人不会再被塔依尔人劫掠了,我们能够战胜他们,即便他们有着具装甲骑!风狼鹘之族一旦聚拢,便不会再畏惧任何敌人,誓死血战,我们必能守护住我们的部落和亲人!”莫粦目光坚定,他缓缓的转身,看着敕烈孤道。
兆骞看着眼前的莫粦,他的救命恩人,一个会说夏语且吐字清晰、流畅不输于自己的草原少年,他被这少年所救,又跟随他历经奇袭脱朵颜营寨、林海追击吉桑、三千轻骑增援答兰纳木格思之野、南追激战塔依尔部断后兵马等数场血战,他领略到了这少年身上的热血、胆魄、不屈和坚定,他有着不俗的领兵才华,亦有着不同于一般草原游牧民的谈吐见识。
当真是少年英杰!
此人将来在这漠北蛮荒,必能占据一席之地!
而我国战马紧缺,骑兵尤少。。。
与他为友,或可有意外收获呢,想及此,哪怕全当是闲棋冷子,兆骞也决定和这少年好好的交往一番。
“莫粦,我们是朋友吧?”兆骞道。
“兆骞,你随我历经血战,我们当然是朋友,按照夏人的话说,我们是真正的生死之交了。”莫粦郑重的看着兆骞道。
“好,我的朋友,请相信我,我定能说服你们铁炎部的诸大人和我国的当道诸公,达成合兵结盟之议,你彻底歼灭塔依尔人的愿望,兆某必会助你实现!”兆骞向莫粦拱手,朗声承诺道。
“我的朋友,我相信你能办到,我期待着我们合兵共讨塔依尔人的那一天到来!”莫粦看着兆骞,以右手抚左胸,真诚道。
“若有一天,塔依尔人被你我两家结盟彻底打败了,望你能来我国游历一番,届时,我将好好带你领略领略我们海平国的锦绣山河!”兆骞道。
“甚合我意!从小萧老头儿便给我讲了许多天下诸国的各种故事,我知道,除了这茫茫草原外,还有众多景致各异、繁华似锦的城居之国,昆朝、宣朝、海平国、撒儿塔国、莫纳娄国,诸国繁盛,民情风俗皆有不同。因而,我平生所愿不过信马由缰,游历诸国,看尽大陆繁华,而后,归于草原,养牛羊马匹各百,逐水草而牧,老来便魂归腾格里天神之畔。”
“现在,我还身不由己的卷入战事之中,等彻底打败了塔依尔人,草原上再也没有了纷争,我便请求大哥,准我游历天下。”莫粦心驰神往道。
对权力斗争还不甚了解的少年莫粦此时还不知道,没有了塔依尔人,草原也不会再恢复平静。
没有了塔依尔人,铁炎人还是会迎来各种纷争,额里丹部与赤纳思部之间,赤纳思部与奇骆温部之间,铁炎部与库迪部、逐尔勤部、忽伦部之间,只要草原上一天诸部林立,没有出现统一的汗国,那么纷争就永远不会停止,征战、杀伐,为了牧场、为了牲畜、为了部众,诸部之间必将你争我夺,相互厮杀,直到星空斗转,草原上出现一个伟大的汗国,出现一个伟大的可汗,他会将整个草原的牧民拧成一股绳,到那时,漠北的天空将会响起惊雷,这雷声必会震撼整个大陆,使天下震颤!
那一天还要等多久?草原的鹰头权杖将会握于何人之手?此时的莫粦不知道,纳术不知道,兆骞也不知道。
“我的好兄弟、好朋友们,回账休息去吧,明天我们便纵马北上,到捕鱼儿湖去,在那里大议合兵之事!”莫粦不再多想,他向前几步,伸出双手各自紧了紧敕烈孤和兆骞的肩膀,说道。
夜色安宁,掩盖了所有的阴谋和欲望,少年们收刀入鞘,至此结束了这历时半月有余的残酷战事。
北归,故乡的路在召唤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