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着韩元徽和兆骞说着戈荣颇为“传奇”的军伍生涯中,时间过得很快,不久,一道道以或大或小精美瓷盘瓷碗乘装的美食便被依次端了上来,当然,也少不了美酒。
“莫粦兄,诸位,你们自漠北远来,长途跋涉,历经艰难,行程数千里,终至于海京城中,徽有幸在使团东行的路上与诸位相识,很是高兴,今日清风楼中备下这薄宴,与诸位共饮,为诸位洗尘!”韩元徽端起酒杯,环顾众人后,认真道。
“来,藏锋重义,我们铁炎人也不含糊,让我们满饮此杯!”莫粦端起酒杯亦是站起道。
“满饮!”
除执意不肯入座,在雅室外护卫的敕烈孤外,胡律金、勿良合台,以及仍是一身男装的辛蓝,看着莫粦站起,也尽皆举杯看向韩元徽道。
“干!”兆骞附和着大喊了一声。
“干!”一众人碰杯之后,纷纷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看着一桌“烤”、“炒”、“蒸”、“炸”、“煎”、“煮”、“拌”、肉食与菜蔬俱全的美食,胡律金喉咙狠狠地动了动,“这个,嘿嘿,韩老兄啊,我就不客气了啊。”
“哦,诸位,快快动箸,我们朋友之间,无需作伪,请!”
韩元徽看着众人,率先拿起了双箸,他轻轻点了点一桌美食,微笑道。
于是,众人纷纷拿起了双箸,在进入海平国后,使团一路东行,留宿的驿馆颇多,而驿馆的饭食也大多都需双箸食用,故而莫粦几人都渐渐学会了用双箸吃饭。
只是,有的人用的习惯,有的人用起来就不那么习惯了,莫粦、辛蓝、勿良合台用的就很熟练,而胡律金眼看着一桌美食,但用双箸的水平还是太差,几次都因夹不住,而导致美食落于桌上。
最后,还是韩元徽看出了他的尴尬,为他从侍者那里要来了小勺和刀子,这才缓解了他的“不幸”。
众人吃喝了一阵儿后,胡律金摸了摸肚皮,感到颇为满足,他突然开口问道:“韩老兄啊,本来我和莫粦他们中午时便可在云霄楼美美的吃上一顿,哪知突然就冒出个轻狂傲慢、一言不合就出手干架的家伙,害的我们那桌的美食还没被侍者端上来呢,却先连桌子都被那家伙给弄的崩裂了。话说,那个叫穆闻冲的家伙,一向在这海京城中都是如此的跋扈傲慢,爱找人干架的吗?”
“胡律兄,就如此前我所说,穆闻冲乃穆氏之长穆振坤的嫡长子,他虽性格颇为轻狂傲慢,不把一般武艺不如他的人放在眼里,却也并非爱在海京城无故闹事伤人之辈,因为在他的眼里,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和书生,他根本就不屑一顾,认为此辈不值得自己出手,若真仗势武勇欺负了他们,在他看来反倒会辱没了自家的身份,今日,也是因为亲弟受骗,怒火烧心之下,他才在云霄楼内大打出手,教训了那个莫纳娄贼商沃里野的。”韩元徽根据自己所了解的穆闻冲心性,再加之今日在京都府内所听到的事情原委,不偏不倚的回道。
“我倒是没想到,那轻狂的家伙干个架也会分人呢。”莫粦笑道。
“穆闻冲毕竟是穆氏的子弟,又是穆振坤公的嫡长子,穆氏在我国代代入于军伍,子弟尽皆在军中为将校,而不似诸多骨相贵族般,历经世宗、圣宗两朝文治革新而纷纷转为文官。因此穆氏在军中可谓根基颇深,论及势力也仅次于我韩氏和戈氏。穆闻冲既有熊骨穆氏的出身,自幼便由其父和穆氏精悍勇猛之士为其教授骑射武艺,加之他于武道上天分颇高,自就练得了一身厮杀的好武艺,自持身份之下,往往不屑于和一般武艺低微者动手。”韩元徽笑着点头道。
“藏锋,这姓穆的可有什么传奇的经历?”莫粦好奇道。今日他与穆闻冲大战于云霄楼内外,此人竟生生砍断了他的弯刀,虽有兵器犀利方面的原因,但穆闻冲本身武艺的精悍,力道之大,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故而他对穆闻冲的经历也颇为好奇。
“穆闻冲比我年长三岁,今年正好二十,他和戈荣颇为类似,都是少小便入军伍,十岁开始,其父穆振坤公每每外出边地巡视诸军时,便将他带在身边,让他幼时起就熟悉军伍风餐露宿的生活,十三岁时,以年少之龄入京都禁军军伍,两年后,十五岁时,转投西京神阳府,入辽东禁军,彼时恰好戈荣亦转任辽东禁军,他们二人同为武将世家,自幼便很是要好,准确来说,是穆闻冲从小就一直颇为崇拜戈荣,敬佩他的武勇智略,在辽东禁军中时,穆闻冲参与了戈荣夜入辽中城屠灭昆朝参将一家的行动,由是和戈荣的情谊进一步加深。十七岁时,他自辽东回到京都公干,一日夜晚,他宴请京都禁军旧日袍泽,喝的多了,他并未回到府中,而是醉汹汹的到了穆氏的演武场,提刀大声嚷嚷着要找人比武,在演武场戍卫的穆氏家将劝不住他,竟反被穆闻冲失手所杀,第二天他酒醒,杀穆氏家将,如此大事,自然也传到了穆振坤公的耳中,穆振坤大怒,穆氏私兵可死于战场,但却无故被自家人所杀,当即便要砍下长子的头颅以祭那家将的亡魂,幸得被诸位穆氏亲族跪地苦劝,才没有当场要了他的性命,但穆振坤仍然给了穆闻冲以重罚,他命人将长子蒙住脸面,亲自带着数十个精悍私兵,在大雪中将他抛于太白山深处的山林之中,只留给了他一把卷了刃的横刀和两枚火石,其他什么都没给他留下,据说走时,穆振坤对着被蒙住眼、捆于巨树下的穆闻冲说:若能找到出路,活着走出山林,他误杀家将之罪便可免除,若他走不出来,那就埋身太白山,为那家将偿命。”韩元徽淡淡道。
“嚯!其父穆振坤不徇私情,也是个心硬如铁之人啊。”莫粦惊讶道。
“说的是啊,穆闻冲被扔于太白山深处后,三个月都没有消息,其母天天以泪洗面,就在众人以为他已在太白山中被猛兽所食、或已是冻饿而死时,他却在三个月后的一天重新回到了海京城,据说他回来时,牵一匹劣马,身披腥味儿十足的虎皮,腰间挂满了野兽的头骨,披头散发,络腮胡须,肩上却仍然扛着那把卷了刃的横刀。”韩元徽沉声道。
“冬日大雪之中,被独自一人抛于太白山深山之中,三月之内,饮群兽之血,食群兽之肉,竟得不死,活着回到了海京,穆闻冲顽强勇悍至此啊。”说起穆氏的旧事,兆骞感叹的摇头道。
“姓穆的倒真是一个勇悍之人,若在我们草原上,一个男人有了这样的勇悍,也足可获得巴阿图尔的称号了呢。”莫粦点了点头道。
“其后两年,穆闻冲先后转任东南我国防备高余国的边军之中,并最终在一年前,重新回到了海京禁军任职。”韩元徽续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