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瓮城西闸门而入,便进入了瓮城之内,不愧是海京城正南门外的瓮城,莫粦发觉,这瓮城内的空间也甚为宽大,在瓮城的中央则有一高大的建筑耸立。
莫粦抬头看向那建筑,曾在兆骞的带领下游历过鹿镇灵觉寺的经历,使他知道,这座看着比瓮城城墙略高的建筑乃是一座“佛塔”。
“兆大哥,在瓮城中建佛塔?是有什么寓意么?”莫粦一边望着那端庄肃穆、颇有气势的佛塔,一边轻声问道。
“此乃一百多年前,我国圣宗大王在位时所建,明曰“消难塔”,彼时我国文治大昌,崇佛之风随之日盛,有圣宗大王同母弟宇燕师公剃度出家,皈依佛门,他的法号便是“消难”。这座佛塔便是宇燕师公出家时,上表圣宗恳请修建的,其意在以佛塔灵韵之气化解这瓮城内的兵锋戾气,亦有护佑城关的寓意,宇燕师公入佛门后,精修佛法,大量翻译梵文佛经,至暮年终成一代高僧,他于佛门在我国的发扬有大功,在他圆寂后,遵照他身前的遗嘱,他的遗体被火化,火化后的佛骨舍利则有部分存于这消难塔之中了。”
兆骞回答完莫粦后,便翻身下马,恭敬的双手合十向着消难塔的方向鞠了一躬。
莫粦看到兆骞如此作为,他虽不信佛,但却敬畏天地,他相信腾格里天神无处不在,佛陀或许也是腾格里的化身之一,于是他也翻身下马,郑重的朝佛塔低头,抚胸行了一礼。
看到莫粦如此,他身侧的萧未平、敕烈孤、勿良合台甚至是一向好于玩乐的胡律金都纷纷下了马,向着消难塔默默行了一礼。
“莫粦,走吧,我们入城!”兆骞重新翻身上马,看着莫粦道。
“入城!”莫粦点了点头。
自消难塔旁而过,便来到了真正的海京正南门——“明志门”处,落日晚霞烧红的天空,气势宏伟的城楼,三门一组的拱形门洞,熙熙攘攘赶着入城的人流,一切都充满了人间烟火气,也在召唤着游牧少年,另一方天地正在等着他去探寻。
“哦吼!速慎人国家的都城,海京终于到了啊!”胡律金兴奋的声音在莫粦耳边响起,莫粦转头看去,这家伙正朝着城门内的方向张开双臂,咧嘴哈哈大笑着。
莫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心中同样高兴,自漠北起行,历经一月有余的长途跋涉,他们此行的终点,海平国王都之地——海京,终于到了!
“入城!”随着中军裴毅处的喝令声传来,整个使团队伍从明志门开始缓缓进入了海京城。
好宽大的道路!
当穿过明志门后,一条甚为宽大的道路便呈现在了莫粦的眼中,这条道路笔直向北,毫不弯曲,它的两侧,则有无数精致的楼台屋宇分列着。
“乾元天街,三十载雄阔依旧,没想到萧某今生还能从此踏过!”萧未平亦是凝视着这条宽大的纵贯南北的大道,微微感叹了一声。
“乾元天街?”莫粦听后,跟着轻轻念了一句,是这条大道的名字么?
“不错,乾元天街,其名取自《易经·彖传》中的大哉乾元之意,寓意为乾元之气蓬勃盛大、强劲有力、生生不息,它统贯于天道运行之中,乃是万物所赖之源能。莫粦,当知我海京城内有南北大道五条,东西大道五条,环城之路一条,共计十一条主干道,却唯有这乾元天街最为雄阔,宽达三十五丈有余,也唯有这条大道在海京城的中轴之上,它纵贯南北,直抵宫城正南门——大业门外,大道外城的部分称乾元天街,内城和宫城之间的部分则称乾元大道,也是这条大道,将这整个海京城内分为了东、西两半,它是何其重要,它是我海平国繁荣盛大的的象征之一啊。”
兆骞一边驱马缓缓向前,一边指着乾元天街对莫粦道。
“繁荣盛大,它的确配得上!”莫粦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密集人流,有牵马而行的书生,有步行说笑的百姓,亦有牵着骆驼、头戴尖顶毡帽的行商队伍,而乾元天街的两侧,无数的或两层、或三层的精致大气的建筑分列两侧,门旗飘飞、灯笼高挂,好不气派。
“兆老兄,这乾元天街两侧的屋宇如此精致,它们都是大店吧?”胡律金在马上睁大双眼看着大道两侧的屋宇问道。
“那是自然,乾元天街乃全城南北向最大的主干道,两侧地段何其金贵,且为海京城门面,非巨富大贾无以开店,在这两侧所立皆为各色大客栈、大酒楼、大珠宝铺、大布庄等等大商家,往来进出者亦是家境殷实之辈呐。”兆骞点头道。
“这样雄伟的大城,是什么人所建?”莫粦看着左右两侧高大的屋宇和更远处立于屋宇群落之间的佛塔和望楼,轻声问道。
“海京城建于两百年前,乃是我国太宗大王所建,当年太祖建国时,本定都于海京西南面、穆丹水上游、太白山北坡下的兴京,取名为兴,有兴盛大业之意,太祖开创基业之始,对外征伐不断,无暇扩建都城,因而兴京规模较小,只有外城、内城两重城池。后来太宗继位,我国人户增长,兴京作为都城就太过狭小了,恰逢彼时中土战乱日益激烈,各大势力互相杀伐不断,为了适应都城人户增长的需求,亦是为了寻找更加险阻的地势地形以避免被中土战乱波及,太宗大王五年,在平灭了伊楼氏,彻底执掌大权后,太宗便开始寻觅新都的建设之地了,在经过了数年的考察选址后,最终便选中了今日这处位于穆丹水上游,东有老耶岭、西有张广材岭,南有张广材岭和老耶岭余脉延伸而成之山地,北亦有连绵山地与穆棱窝集岭相连接于完达山脉、山环水绕、有险可依的山中盆地,后经数年营建,终于在太宗在位的最后一年,新都乃成。因我国国号海平,太宗便取新都名为海京,有海晏河清、万世太平之意。自太宗迁都至今,凡两百年发展壮大,现今,这海京城已是有户五万余,口三十余万的海东第一大城了。”
“所谓建邦设都皆凭险阻,山川者,天之险也,城池者,人之阻也,城池必以山川以为固,所以设险之大者,莫如大山大河。这海京所处之地乃开阔巨野,巨野四周却群山环绕,连绵数百里,加之有穆丹水及其支流、马莲河等数水纵横交汇,既有山河屏障,利于防守,又得土壤适于耕垦、富于灌溉之利,以此地为都,何愁王业不兴?贵国先王的眼光真是长远而独到啊。”萧未平亦是抚须慨叹道。
“萧先生博学,一语中的。”兆骞微笑拱手道。
三十余万人?竟有如此之多!莫粦心中则震撼于兆骞所说的海京人口,三十余万呐,要知道合铁炎诸部之部众,也不过四十万左右,而速慎人的一座都城,就有三十余万人!
在夕阳中驱马缓行叙谈,不觉间便沿着乾元天街深入到了城内的北部,在内城城门已隐约可见时,使团的队伍开始自乾元天街向西拐入了一条东西向的大道,又向西行了片刻,队伍停了下来。
莫粦看着大道北侧的古朴建筑,耳边同时响起了兆骞的声音。
“都亭西驿到了,莫粦,铁炎使团诸使节从今日开始,便要在此下榻了。”
夏历1097年五月十八日,铁炎部使团至海京,宿于都亭西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