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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围猎

夏历1096年,昆朝景泰八年,漠北。

初冬的寒风凛冽,如刀子般刮过辽阔的草原,千丈高空之上,“万鹰之神”风狼鹘震动着雪白的双翼,发出苍劲有力足以穿透万物的啸鸣,那锐利的鹰眼俯视着大地。

高空之下,千骑踏来,战鼓般密集的马蹄声震颤了原本宁静的雪原,只见数千名骑兵成半包围之势极速并驾而驰,若从高处看去,便会看出其分左、中、右三翼且各有间距,速度虽快,骑阵却俨然不乱。

骑兵们抽打着马鞭,发出“呼!”、“哈!”的叫喊声,催促着坐下的战马飞驰而进。

在他们的前方,无数的野兽被驱赶着拼命向前奔跑,不时发出或疲惫或绝望的嘶吼,它们踏过之地,雪花飞溅,而后方的骑兵们却没有丝毫的停止追赶之意,这是一只因围猎而不断驱逐野兽的草原部族军伍。

“黑吉,再快一点!”

莫粦催促着坐下的战马,马缰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一人一马如流火般向前飞奔,寒风自头戴翻毛立檐皮帽的少年耳边呼啸而过。少年的耳后,一缕环形辫发随风飘荡,身上穿着的暗灰色束腰皮袍也因劲风而猎猎作响。

少年长相清俊、脸型瘦削,肤呈小麦色,他的双目极其有神,似跳动着熊熊火焰,给人以勃勃生机。

此时的莫粦正身处围猎驱兽队伍的左翼阵中,他抬头望了一眼高空中盘旋啸鸣的“万鹰之神”,一边驱马疾驰,一边在心中想着:今天在围猎驱兽时遇到神鹰,必是腾格里降下的吉兆,我们铁炎六部一定能打败草原上的强盗塔依尔人!

听大哥纳术说,自从父亲巴勒台去世后,铁炎六部已然十年未曾会盟了,今次之所以六部合而围猎,就是为了鼓舞士气,历练兵马,重新结盟共同讨伐肆意劫掠铁炎六部的三姓塔依尔部!

如若在与塔依尔人的战争中自己所在的铁炎·奇骆温部表现出色,那么大哥就能获得更多的名望,届时草原上的牧民、勇士一定会争相归附,自家离复兴家业的目标就会更近一步,到时候大哥一高兴,说不定就同意自己游历天下的请求了呢?

听萧未平那个色老头儿讲,天下很大,除了奇骆温、赤纳思、额里丹、温吉烈、合答斤、速勒都六大铁炎部落外,在达坦草原的西方还有信仰摩尼教的忽伦部,东边也有号称“带甲三十万、文治若中夏”的速慎人所建之海平国,而在达坦草原的南方则有占据中土,国境直抵扬子江的北方霸主——顿诺人所建之昆朝,在扬子江以南,则是百年来与顿诺昆朝分庭抗礼,保有中夏衣冠传统的礼仪之邦,夏人所建之大宣王朝,除此之外,还有地处中土西北之地的雪域之国莫纳娄汗国、与海平国隔雅禄江相望,具有半岛之地的高余国等等,天下如此之大,不去见识一下那不是太过可惜了,嗯,一定都要去看看,一定!

就在莫粦一边纵马狂奔,一边想象着游历天下的美事儿时,他听到了从右侧传来的一个声音,“大那颜(对部落贵族的尊称)!快看,是白鹿!”。

莫粦定睛一看,百步之外,不知何时,果然是有一头白鹿加入了被驱赶的野兽之中。

“一定是我们追过刚才的那片松林时将它惊起了!”,右侧又传来了刚才的声音。不用转头,莫粦也得出那是自己的贴身纳可尔(伴当之意)敕烈孤发出的提醒。

莫粦紧盯着那头白鹿,心想:若是将它赶到了围猎场上,自己一定要将它生擒猎获,当做礼物送给母亲。

就这么想着,却看到那头白鹿突然改变了奔跑的轨迹,不在向东奔驰,而是向着脱离围猎半包围之阵的东北方向而去,莫粦见白鹿有逃离之象,心中焦急,当下顾不得许多,热血一涌,转头对在右侧的敕烈孤喊道:“敕烈!白鹿想要逃出猎阵,我去追它!你不要跟来,替我带好我们所在的百人队,告诉负责左翼猎阵的雪不台那颜,等我擒获白鹿,就会追上你们!”

说完,莫粦不待敕烈孤回应,就策马加速,驰出左翼猎阵,向东北方追逐白鹿而去。

“大那颜,等等!”

后方传来敕烈孤焦急的喊声。

前方的白鹿像是知道有人追来,它加快了向前奔跑的速度,莫粦紧跟其后,为了生擒白鹿,他没有选择用箭直接射它,而是想要追的白鹿力竭,奔跑速度变慢时,再靠近它,用套马的绳索将它擒住。

但这白鹿似乎体力充沛,莫粦在最靠近时距它也还有五十步左右,无法将其套索。

“看来非得要用弓箭了!”,莫粦心中想到。

为了不伤及白鹿的鹿皮,他决定瞄准白鹿的腿部,这无疑很考验弓箭手的射技,因为白鹿是不断向前奔跑的,鹿腿始终在向前跳跃。

莫粦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了羽箭,他呼出一口热气,而后用有力的臂膀缓缓拉开了弓弦。

少年锐利的双眼此刻除了那头白鹿外别无它物。

在默默观察了白鹿腿部的跳跃间隙规律后,莫粦射出了第一箭,却未能射中。

继而他射出第二箭,第三箭,。。。。。。第九箭,却终究未能射中那白鹿。

“这白鹿竟如此有灵性!”

莫粦对自己的箭术极为自信,就是在本部落中,也只有极少数的几人能胜过他,但这头白鹿却能数次灵活地躲过他射出的箭镞。

看来它绝非凡品!

莫粦眼中精光一闪,数箭未中不但没有让他放弃,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生擒白鹿的决心。

“认命吧!你绝逃不出我的手心!”

莫粦在战马上低喝了一声。

如此又追了一阵儿,前方出现了一大片树林,那白鹿一头钻进了林中,莫粦紧随其后而入,初冬时节,林中树木的枝干已然干枯,稀疏间只有几片枯叶留于树梢。

一鹿一骑前后追逐带起一股劲风,吹得那枝头少许的枯叶也跟随着旋转飘落。

莫粦的前方出现了一节横倒的断木,眼见白鹿从断木上跳跃而过,莫粦用双腿夹了下马腹,他低头贴在坐下战马的耳边轻语道:“黑吉,看你的了。”

战马与少年似是心有灵犀,它加快了速度,在断木前两步开外高越而起,越过了断木。

莫粦听到了一声“嗞”的声音,但黑吉已然越过,而白鹿就在眼前,故而他并没有过多地关注。

不多时,莫粦觉出了马速明显减慢,他想起了刚才那“嗞”的一声。

“难道黑吉受伤了?”,他扫了眼爱马的身下,果然,他发现黑吉的右侧后腿正在流血,而战马后方已驰过的白色雪地上,则被留下了一串红色的血痕。

莫粦又看了一眼好似体力仍然充沛,愈发渐远的白鹿,他呼出一口热气,拔出了箭筒中最后一支羽箭,“黑吉,坚持一下,最后一箭了”。

莫粦屏息凝神,在白鹿快要跑出树林时,射出了最后一箭。

“嗖!”

羽箭带着凌厉的寒风,穿透了树林,正中了白鹿的后腿,白鹿发出一声哀鸣,仿佛不甘束手就擒,仍在向前挣扎着蹦跳,但它的速度已然不付从前那般迅捷。

莫粦看着白鹿挣扎着跑出了枯木林,在冰雪覆盖的草原上又向前蹦跳了百步,最终它还是倒下了。

莫粦骑着“黑吉”缓慢的步出了树林,看到白鹿倒在雪地上喘息,少年的嘴角绽放出一抹微笑,自语道:“我说过的,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莫粦从马上翻身而下,他轻轻抚摸了下战马的头颅,轻声道:“辛苦了,黑吉。”

进而他拿出马鞍褡裢中的一团粗布,为战马包裹受伤流血的右腿。

莫粦牵着“黑吉”一步步靠近白鹿,此时寒风愈大,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

在那寒风卷雪中,莫粦看到对面距离白鹿数十步外,一个巨大的阴影离自己这方越来越近,一股难闻的腥气随风飘来,身侧的黑吉发出恐惧不安的厮鸣,莫粦在风雪中率先看到的是如地狱鬼灯般惨绿的两抹亮色,随着距离愈近,那巨大阴影的全貌终于显现了出来。

通体银灰色的绒毛,高大的身躯,硕大的头颅,锋利的獠牙,它伸出的舌头中不断流出粘稠的唾液,却是一只罕见的草原巨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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