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的午后,又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在梦里反复出现的、梦境开始的地方,竟在此刻变得触手可击,“是梦吗?”,他低头看看手掌,稚嫩白皙的手指,此番少年模样恰是往日中学时光的他。沈翛然重生了,一如无数类似的剧情跌宕,他在这个世界线里轰轰烈烈地重生了。
沈翛然轻轻摇头,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他抬头看着校门上硕大的“第三中学”,一时恍惚,伫立在进进出出的人流中,形形色色的同学、家长接踵而过,喧嚣的交谈声肆意蔓延,记忆里斑驳的时光碎片与此情此景重合,今天是开学第一天。
“真的重生了呢。”沈翛然垂下眼眸,他对前世倒是没什么遗憾,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伟大抱负,小城市长大的安逸和岁月里的沉淀足以让少年性情变得稳重成熟,幻想的舞台早就已经如昨日海市蜃楼的破灭、消散,他只想安安稳稳度过这一世。
沈翛然迈开步伐走进校园,午后时光缱绻,脚下是不知名树木的树冠的阴影,这一刻,他只感到生活的倦怠与安逸,想像小猫盘窝卧在纸箱里美美的打哈欠,旁观着整个世界上演既定的、重复着回忆里的剧情。
而此刻,他不得不成为这幕剧中的演员。眼前是个马尾辫女孩,阳光斜射在她的身上,她在沿着花圃微微突出的路肩慢慢前进,双手展开努力又笨拙的保持平衡,马尾随着少女身躯晃动而左右摇摆,一瞬间,沈翛然愣住了,脑海里思绪纷飞。
“又遇见了。”似乎是印证“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这句话,在重生后的第五分钟就遇见了她,沈倚楼。记忆里也是如此阳光,如此情景,那时的沈倚楼同样充满青春气息的马尾辫飞扬,双手别于身后,明眸善睐,“余生请多指教。”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画面。
不知怎地,沈翛然又想起沈倚楼未来会散去马尾,留成及腰的长发,又突然剪去长发,变成及耳凌厉的短发,又渐渐长成披肩的长发,再然后他就不知道了,往后余生的岁月里再也没有见过,请多指教就更无从提起。
前世记忆里她留下的最后剪影是站在出租车外挥手告别,脸上是多年不变的可人笑意,是那种眼角弯弯像是小狐狸撩人的笑意。没想到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余生漫长,你我又在这个世界里重逢。”
对沈翛然而言是重逢,对沈倚楼而言或许是初次见面,这个或许是在沈倚楼转身看见沈翛然的情况下。沈翛然脑海里忽地响起伍佰的《再度重相逢》:“你说人生如梦/我说人生如秀/那有什么不同/不都一样朦胧/朦胧中有你/有你跟我就已经足够/你就在我的世界/……/肯定前世就已经深爱过/讲好了这一辈子/再度重相逢。“但他又觉得这有点不合时宜,他们是不欢而散,即便已经深爱过。
沈翛然成年人的灵魂在面对眼前的少女的背影都显得有些慌乱,该用怎样的方式面对她?沈翛然默然。沈翛然一直觉得自己很翛然,除了在怀念她的时候,或许前世有的唯一遗憾就是眼前的少女,她反反复复出现在沈翛然辗转反侧的梦里,无数次都是离开的背影,一步一步沉重地踩在他的心上。而如今眼前的背影稍显稚嫩,眼前的她和梦里的前世的她是不同的个体,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未来会不会变成同样的模样,会不会上演同样的剧情,沈翛然不知道。
他决定加快步伐,从少女旁边离开。“既然没有准备好重逢,那就再留点时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和思绪吧。”沈翛然如是想到,但他也知道,这是逃避,或许逃避虽可耻但有效。
凭着记忆的便利沈翛然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教室,教室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同学独自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教室里安静异常。沈翛然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心情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他知道沈倚楼也在这个班上,未来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都是同学难免会有交集,又或许如前世一样两人互相吸引。他还没想好怎样去面对她,如是的重逢太出乎意料,纵然他自问已经在阅尽风帆后能泰然自若,但遇到沈倚楼的时候一切都是泡沫。
冷漠她亦或者是如前世一样。两个选择题摆在沈翛然面前,他不想再重复前世的痛苦,两人在爱情漩涡里分分合合,一次次撕裂彼此的爱意劈开双方的间隙,又再次复合,直到沈倚楼最终选择离开自己。冷漠她,沈翛然觉得自己做不到,毫无疑问他深爱着前世的沈倚楼,明知道这条世界线上两人不尽相同,有着相同的过去却必然拥有不同的未来,他还是爱着沈倚楼,前世的、眼前的又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呢。
沈翛然决定再试一试,“或许再来一次事情可能就会不一样,或许我的改变能让我们拥有不一样的未来。”沈翛然还觉得他和前世的沈倚楼是“我们”,亲密的彼此、同为一方的盟友、爱人。但其实两人早已分开太久太久,久到连手机联系人里存的电话都已是空号了。
可能这次真的不一样,沈翛然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毛头小子,他知道如何细致而微的照顾。陪伴沈倚楼,他也决心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辙,人总是在失败中一次次的成长,沈翛然也不例外,他和前世此时的自己早已相差太多太多。唯一不确定的是沈倚楼的少女心性,那让人难以捉摸的少女心性,直教人爱恨交加。
再下定决心后沈翛然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接下来只需要按部就班的上演前世的剧情就以足够,窗外叽喳,世界的宏大似是于此刻缓缓展开,今天的风也温柔,这是最好的九月,沈翛然微笑着看走廊上男男女女走过。
“我真的好爱你”,沈翛然想起前世发给沈倚楼的最后一句话,心情又突然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