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持意识,她不断的想事情,想小时候的事。
她和母亲一直住在唐家老宅里,很少能见到唐煜和肖萌,却时常能见到他们的儿子唐礼,那时唐礼已经上小学,每日背着书包上学放学她很羡慕。
她母亲看出她的心思送她去幼儿园,她十分开心,一路到上学,唐家送她去最好的学校,上自己喜欢的课外班,那几年无疑是幸福的。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很快,不幸带着****席卷着她。
从一颗糖开始,她坠入所有不幸的深渊。
从小到大,她的餐饭都有专门的人负责,也适当锻炼身体,强度不大,她听母亲的话也坚持着。
她喜欢吃甜,可一直以来唐家人都不会给她糖吃,除了餐饭里必要的摄取,她很少会吃到整颗的糖果,她一直很向往,这种执念持续了很久。
14岁那年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她考了年级第一,拿着成绩单,她母亲奖励她一颗糖果,完整的糖果,她高兴极了,想要独自一人吃完这颗糖果,她躲在唐家后院的梧桐树后,拨开彩色的糖纸,将那颗半透明的糖果放在嘴里,甜蜜的味道蔓延开来,她闭着眼享受。
可谁知一只手猛然大力的掰开她的下颚,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吐出来!”
14岁的明璇睁眼看到的是唐礼愤怒的脸,她害怕且慌乱,双手紧握捏疼她下颚的手,想让那只手拿开,她艰难的说了句“哥哥……”,一张嘴,已黏腻的糖果从嘴中滑落到地上,裹着灰土滚到一边。
随着下颚上的手松开,她听到冰冷的回应,裹挟着浓浓的不悦:“谁是你哥哥!”
疼痛感传到她的每个神经上,她眼中含泪,有些委屈,不是就不是!
“那是我妈奖励我的,为什么不能吃?!”她梗着脖子质问唐礼。
时年22岁的唐礼,已经善于管理自己的情绪和表情,冷静且冷漠的告诉她一个事实。
她养在唐家不过是唐家的一颗药,吃多了糖会让这颗药变质。
唐礼很少与她说话,或带她玩耍,除了每日在同一餐桌上吃饭,其余的时间很少能遇到,即使再不了解,明璇还是能看出唐礼何时高兴何时生气,正如那一刻,唐礼的震怒让明璇如置冰窖。
明璇无法消化这样的事,转身跑去找她母亲,唐礼拉住她,从那张薄唇里说出的话让明璇天旋地转。
他说:“明璇,认命吧!”
认命,她为什么要认命,她要认什么命?
跑回房间,她母亲昏倒在地上,她焦急得只会哭,泪水淹没所有思绪,是唐礼打了急救电话,一周后她母亲确诊,肝癌晚期,明璇的世界变得灰暗,自此,她惧怕从唐礼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
那一年是明璇最难挨的一年,她辗转在学校,医院,唐家来回的跑,唐家虽然在各方面都给予了最大的支持和最好的治疗,但她母亲的身体依然每况愈下,回天乏术。
她母亲终于在她15岁那年撒手人寰,那一年,她母亲也断断续续告诉她许多事。
包括唐家,包括她父亲。
明璇好像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是那日不断重复的画面,一颗滚落的糖,房间里昏倒的母亲,一切破碎也从那日起,却没有终。
她身上的疼痛感依然强烈,睁眼,还是那个囚牢,周末同学也不会发现她不见,她能挨过两天吗?同寝的另外三个女生大概会以为她周末回家了吧。
唐家人一向不会管她去哪,只要每个月20号她准时出现就好。
她要活必须自救。
忍痛起身,将浸湿的棉衣脱掉,绑在两根铁栏上拧成麻花,她用尽所有力气,栏杆真的弯曲了,她有些欣喜,解下衣服弄湿,如法炮制拧旁边的栏杆,有风吹来,她觉得骨头缝都是冷的,这是哪里,她必须想好出去后面对的各种困难,或许绑匪就在外面,也许绑匪绑错了人,就将她扔在了这里。
栏杆终于阔开够她通过的大小,她深吸一口气,把棉衣的水拧干,拿在手里,比划了栏杆大小,她需要迅速穿过,如果被卡住她就完了,不过刚刚栏杆有些声响并没有人过来查看,或许人出去了也不一定。
她很容易的钻出去,外面景象十分混乱,她悄悄贴着墙壁走,对面的墙后是假山,地是蓝色幕布,到处都是布景,她四周看了看,好几种景色融汇,大多是泡沫做成的。
眼下空无一人,她朝光亮走去,终于摸到门口,外面是开阔的大地。
风依然呼啸,太阳在西侧,已经是下午了?她的手表里有日期,她却不知是上午还是下午,她不知该向哪个方向跑,但也不能待在这里。
身体冷得僵硬,她感觉似乎早已发烧,意识有些混沌,不断捏自己的手心提醒自己,不要倒下。
可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痛苦让她转瞬没了意识。
她像一张纸一样,在寒风中飘落,不带一丝温度。
唐氏,宽阔的办公室,空调吹着适宜的温度,唐礼看着眼前的企划案,不时做出批注,双休日,工作不多。
他并没忙到脚不沾地,刚从国外看完父母回来,前天去看了明璇,确认一切依旧井然有序,他放心不少。
手机震动,打破办公室的沉寂,看到号码他立刻接听,电话里的消息让他皱眉。
挂掉电话打给陆优,陆优有些懒散的声音传来:“喂?唐礼啊。”
“嗯,去找明璇,我母亲的病复发了。”声音里是焦急和隐忍,还带着些许无奈。
二十年前,肖萌的败血症治愈,这些年身体也不错,一直与唐煜在国外疗养生活。
近一个月肖萌频繁发烧,这刚好了一周,却又被确诊,病情复发。
这是唐礼最不愿意听到的事,他父亲唐煜二十年提心吊胆,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母亲,可有些东西,不是能守住的。
唐家养了明璇二十年,说明璇是颗药,不为过。
如同二十年前,明璇出生,用脐带血治愈他母亲一般,明璇的骨髓配型是和他母亲一致的。
想起明璇,唐礼看着自己指尖,那晚手上冰凉的触感激得他心脏一窒,现在想起依旧颤动。
在国外三年,他知道自己在逃避,逃避当年犯的错误,要不是三年前他父亲逼他回国,或许他会一直逃避下去。
手机再次震动:“喂?”
“明璇……不见了……”陆优的声音有些急。
唐礼从座位上起身,拿起外套径直向外走:“你在哪?”
“中大保安室,我在调监控。”
唐礼到达中大的时候,陆优已经拷贝了一份监控。
只能看到明璇自己走出寝室,像在找什么,此后所有地方都没再出现过她的身影,从回到学校到再到出宿舍都是她独自一人,没人注意她离开。
唐礼脸色阴沉,将平板甩到旁边,朝前座的姚陌道:“报警,查她下落。”
陆优的手拳成拳,又松开,他踟蹰开口:“这视频也不能真正证明她是自己离开的,明显能看出她在找什么才离开宿舍的。”
唐礼抿唇,看向车外:“死后骨髓干细胞还能存活多久?”
陆优猛然抬头,难以置信,他与唐礼相识近十年,唐礼的性情偏冷,却不至于连心都是冷的,说出这种话简直没有人性。
他终于忍不住,爆发:“唐礼!那好歹是生长在你身边的人!你能不能为她考虑考虑!”
唐礼扭向侧面的头动也未动:“考虑太多未必能保全她,这是现实。”
陆优不想再说,离开前骂了句:“去他妈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