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停在一片黑暗的浓雾中。
身高三米的白色影子,正持着一把巨大的镰刀,以飞快的速度向车厢扑过来。
冰冷、凝滞的气息瞬间笼罩车内的众人。
刺骨的杀意,在江火的灵视范围内散布开来。
江火把杜冰冰扑倒在过道上,紧紧贴着地面。
刚刚扑倒,那巨大的白色镰刀就像幻影般划过车厢中部,擦着江火头顶十几厘米飞过。
它似乎真的没有实体,在灵视状态下,镰刀没有丝毫停顿,像划过空气般从车厢正中央平平地切过去,没有受到一丝阻拦。
但那种冰冷的感觉,却让江火浑身战栗。
接着,白色影子飞快地向后退去,再次隐没在雾气中。
“江火哥……”
杜冰冰受伤的胳膊碰到了桌子,一阵疼痛。
但她却仍然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任凭江火压在自己身上。
“应该没事了。”
江火趴在原地,等待了十几秒钟,确定那种冰冷的气息没有再次出现,才从地上爬起来,顺便轻轻将女孩扶起来。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女孩迟疑地问。
“你没看到那个白色影子吗?”江火愣了一下。
“没,没有……”女孩怯怯地回答。
“啊……”
江火这才意识到,他在灵视状态下能看见影子,而在正常人眼中,应该是看不见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拍拍身上的灰,却猛地愣住了。
他将灵视状态从车厢外收回来,顺便在车厢里一扫而过。
而看到的场景,却像是有一盆冰水从头上浇下来。
冰冷瞬间覆盖全身。
车厢内。
在灵视状态下,本该有二十多人的灰色身影。
可现在,除了他和杜冰冰的身影之外,
只有一片死寂。
一片黑暗的死寂。
“江火哥……”杜冰冰拉住他的袖子,“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
“冰冰。”
江火咽了口唾沫,平复了下心绪。
“你先蹲下去,不要动,不要四处看。”
“好,好的……”女孩听话地蹲下来。
江火心念一动,兜里的水果刀再次飞出来,悬浮在他身边。
他很确定,刚才的镰刀,绝对没有对车厢造成任何破坏。
可是,车内的温度正在慢慢降下来……
二十几人呼吸产生的热量,绝不会这么冷……
除了蹲下的女孩和自己,
他根本听不到任何心跳声,也听不到任何呼吸声。
在一片黑暗模糊的轮廓中,他掏出手机,默默用手捂住,点击手电筒。
一盏黄色的光束亮起来,又被他用手捂住,透过指缝,有微弱的光芒漏出来,照亮前方一点点的空间。
在未知的危险面前,他不敢开灯。
万一那幽灵再来一次,他没有任何把握能躲过。
“这边,应该有一个人……”
他凭借着灭灯前模糊的印象,轻轻挪动脚步,顺着过道,压低身子,朝离他最近的一个位置轻轻走过去。
微弱的灯光下,那边座位上,露出一个弯着腰的年轻人的背影。
这应该和王怒一样,是守夜人预备役士兵。
江火对这个年轻人有一定的印象。
“喂……”他低声对年轻人说,“你怎么了?”
年轻人一动不动,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背对着他。
“动!”
江火没有直接触碰他,而是操纵身边悬浮的小刀,轻轻拍击他的肩膀。
啪嗒——
年轻人猛地倒下去,但因为座位的原因,头磕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倒下的时候,他的脸刚好扭过来。
在微弱的手机光芒下,一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正对着江火。
年轻人睁大眼睛,脸上的表情狰狞,显露出无比的恐惧和绝望。
他早已经死掉了。
江火忍不住后退一步,从额头上方开始,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爬来爬去,头皮一直麻到后脑勺……
尽管他见过死人,自认为心理承受能力还算不错。
可他从来没有见过死相如此诡异的……
年轻人四肢僵硬,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跪倒在座位下,脖子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只留下一个头颅,一张惨白的脸,正对着江火。
从他的皮肤颜色和肢体动作上,可以看出,
他的身体已经发冷变硬,像木头一般……
“果然开局送妹子的游戏都是坑……像心跳文学社之类的……”
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诡异的念头,看起来毫无逻辑。
但他明白,这是大脑在遇到危急状况时的本能反应,一种自然调节。
大脑通过紧急联系起与当前场景毫无关联的事物,目的是帮助他缓解压力,平复情绪。
呼——呼——
到这时候,他才强迫自己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那就是,在这节车厢内,除了他和杜冰冰以外,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他晃晃脑袋,将手机的手电筒关闭,不再看年轻人的那张脸。
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不敢回座位上坐着,干脆也在过道上坐下来,紧挨着杜冰冰。
“江火哥……”女孩感觉到他坐在旁边,轻声问道。
“他们出事了。”江火沉声道,“刚才有一只白色的影子,袭击了车厢,杀害了除我们之外的所有人。”
“……”女孩身体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别怕,还有我陪着你。”江火沉着脸,把手放在女孩肩膀上安慰道。
他一边安慰着女孩,一边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和应对方式。
首先,可以肯定,这些人的死亡与那柄诡异的镰刀脱不了关系。
想起那把镰刀给他的感觉,再联系起年轻人可怖的死相,就知道,镰刀一定是罪魁祸首。
当时他的提醒虽然已经算是及时,但那白色影子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几乎话音刚落镰刀就落了下来。
即使车厢内的人立刻躲避,也难以逃脱……
很多人应该像那个年轻人一样,没有完全蹲下的时候,就被镰刀扫过。
而当前,那白色影子又基于未知的原因,退了回去。
但并不能排除它继续攻击的可能性。
而它的攻击方式,似乎可以无视有实体的障碍物,直接攻击人的灵魂……
刚才江火并没有看到年轻人身上有任何伤痕,但他毫无疑问已经死了。
而自己,目前有几种选择。
一,留在原地,等待救援。
二,离开车厢,试着跟随王怒等人留下的踪迹,去找寻他们。
三,去其他车厢,查看是否有幸存者,与他们会合,商量对策。
手机依旧没有任何信号,他按掉手机屏幕,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这三种方案各有利弊,但他最终,还是选择第一种,也是最稳妥的一种。
首先,假设那白色影子的攻击判定是基于人数,在幸存者只有两人的情况下,它停止了攻击退走。
如果江火前往其他车厢,碰到了更多人,再次引起那东西的攻击,岂不是害人害己。
其次,如果贸然出去,再次遇到那白色影子,在荒野中没有任何遮挡物,自己绝对必死无疑。
至少,目前留在这里,是安全的。
思考过后,他打定主意,留在车厢里,等待救援。
“冰冰,你可以先睡一会儿,我守夜。”
这个时候,女孩的情绪也稳定下来。
幸好四周一片漆黑,无形中也形成了一种保护,如果让杜冰冰看到那些死人的脸,说不定她就再也睡不着了……
“好的……”女孩也坐下来,靠着椅背,不再出声。
他能感受到,女孩对他的绝对信任。
就在这一片死寂中,其他车厢里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他静静地坐着,听着女孩均匀的呼吸,闭上眼睛,发动灵视能力,开始警戒。
精神力如同波纹,以他的身体为圆心,四散开来。
……
……
晨光如同一把发光的小刀,透过车窗的缝隙刺进来。
几条灰色的大衣被揉的臃肿,塞在破碎的车玻璃缺口处,但此刻一只袖子突然掉落下来,早晨的寒风立刻钻进车厢。
杜冰冰从熟睡中醒来,她是被一阵寒风吹醒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睡在镇上的老家里,哥哥闯进屋子,推开窗户叫醒了她。
接着昨天的记忆慢慢回复,她的意识也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歪着脖子,头正靠在身边男人的肩膀上,不知已经靠了多久。
“啊——”
她惊叫一声,又立刻捂住嘴。
身边的男人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身上的西服依旧舒展,虽然沾染了灰尘,但也不显得落魄。
“你醒了。”他突然转过头。
“啊……江火哥……”她不安地说,“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关系。”他疲惫地露出一个微笑,“我根本没睡。”
不过,微笑又瞬间凝固在他脸上。
杜冰冰发现,江火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她坐起身,向四周望去,不由得惊叫一声。
车厢周围,那些熟悉的身影纷纷呈现出诡异的姿势,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然而,让江火脸色变化的,并不是周围的尸体,而是杜冰冰的眼睛。
晚上光线不足的时候,他还没有注意,现在天色亮起来,他与女孩对视,却发现她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虽然瞳孔还是深黑色,但眼白却已经变得一片血红。
“他们……”女孩僵硬地说,“他们真的都……”
江火尽量平复心情,他一整晚都保持着灵视状态,一动不动。
刚才被杜冰冰打断,他停止了灵视,此刻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疲惫。
他恨不得马上躺下来,睡他个几天几夜。
但现在他却不能睡,因为危险还没有过去。
“冰冰……”江火冷静下来,振作精神,问道:“你的眼睛,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眼睛?”杜冰冰愣了一下,“没有啊……”
她眨眨眼,接着表情变了。
“好像有点火辣辣的。”
她伸出手想揉,但被江火阻止。
他找出一袋纸巾,递给女孩,“用这个吧。”
女孩用纸巾擦擦眼睛,又使劲眨眨眼,努力看向江火。
一缕血红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她话音里带着哭腔:
“我,我好像看不清东西了……”
“别怕,会有办法的。”江火握住女孩的手,“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站起身来,扶着杜冰冰坐下,向窗外看去……
……
令人惊喜的是,窗外的雾气正在散去。
能见度迅速提高,越来越高,从十几米,扩大到二三十米,又扩大到几百米。
轨道两边的景物正在飞速露出真面目。
几分钟后,江火终于确定了附近的地理环境。
车厢外,列车两边,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但树枝上没有一片叶子,树枝光秃秃的,是明显的北方特色。
列车有一大半已经驶出了树林,前面不远处,就是一个村落,有黄色的泥土路顺着轨道向两边延伸,泥土路似乎直通向村里。
远处,不断有马达声响起,汽车发动机和喇叭鸣笛的声音也在不断响起来。
从远方的泥土路上,一辆辆军用卡车和武装越野车正一字排开,以稳定的速度向着列车驶来。
半分钟后,打头的越野车停在轨道边上,从副驾驶,跳下一个穿着黑色西裤,黑色西服外套的年轻女生,她一头醒目的蓝色长发,在清晨的微光下格外醒目。
驾驶位上,一名人高马大,全副武装的军人也跟着走下车。
头等车厢的车门被打开。
一阵香风迎面而来。
“少爷!你没事吧!”
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江泪,原来她跟着搜索队,一起向外求援,与守夜人大部队汇合后,等待雾气散去,又迅速赶了回来。
“我没事。”江火摇摇头,看向一旁捂着眼睛的女孩。
“不过,她似乎有点事。”
“红眼病?”
这时候那军人也跟着走上车,看到杜冰冰的第一眼就惊讶道。
随后他的表情立即严肃起来,用手拦住想要扑过来的小泪。
“我不管他们两个是什么身份,但他们必须被立刻隔离!”
他冷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