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各庄在昌黎县城西边,距县城能有四五十里地,有百十来户人家,是一个依山傍水十分幽静的一个小村庄。庄子东北面有一座小山,山顶圆圆的,远处看就像一个大馒头,有一条河从山底下绕过,河挺小并不是长年淌水,枯水期断流后会在河床深的地方留下积水,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泡子,冬天结冰后庄上有的人就会到水泡子上凿冰捞鱼。
半夜时候朱长发领着儿子朱山来到河套里,在山根底下最大的一个泡子边上点起一堆火,然后爷俩开始凿冰。这个季节天气已经有些渐暖了,白天冰面发酥没人敢上冰,只有夜里冻实才行。
爷俩刚把冰凿出一个窟窿,突然发现有三个人牵着马走到了火堆前,身上不但背着长枪,并且,手上还拎着短枪,朱长发不知道三个人是干啥的,不由地有些发毛,他告诉儿子;我过去瞅瞅是啥人,你呆在这儿看着,如果发现苗头不好就不要管我赶快跑,我这个岁数了他们也不会把我咋样。
这个时辰能在河套里遇上人,贺天心里不由地有些欣喜。他们三个人离开公路在农田里跑了一阵子,后来看见了一条小河,考虑河套地势低洼,在里边走比较隐蔽,就进了河套,不过,由于对这里不熟悉,天黑以后就迷糊了不知道哪是哪,只好顺着河道走。从昨天晌午到现人和马都没有吃过东西,人还好说,咬咬牙还可以挺一挺,牲口不行,三匹马都走不动了,现在看见有人在凿冰捞鱼,说明附近应该有村子,所以他们就来到火堆前,打算问一问路,看看能不能再给人马找点吃的。
贺天把马缰绳递给柱子,刚要到冰上是去,朱长发就过来了。贺天一看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就把枪插进怀里。他冲着朱长发抱一下拳:“打扰您老一下,请问附近可有村子?”
朱长发见三个人年龄都不大,样子不凶还挺客气和善,不由地胆子壮了一些,就回答说:“有!往西不到一里地就是朱各庄,你们想找谁?我就是这个庄子的。”
贺天说:“我们是过路的,走到这迷路了,不知道哪是哪了,另外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人和马都没有吃过东西,也都走不动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不知道庄上有没有这样地方?”
“你们是想住店?”
“是!大车店、旅店啥都行。”
“那可没有!这个庄子不太大,并且离大道又挺远的,基本没有人到这来,所以,庄子上除了住户就没有别的了。”
“那附近啥地方有客店?”
“只有潘家营有。”
“离这多远?”
“十五六里地吧!”
“那----大爷麻烦你告诉我们一下咋走!”
朱长发寻思了一下说:“我听你口音好像是辽西的!”
“对,我们就是辽西的!”贺天一笑说:“你老还真是见多识广一下子就听出了”
“我年轻时候在外面做过小买卖,经常去辽西。”朱长发问贺天:“那你们咋到这来了?”
“我们是给商家护送货物过来的。”贺天说:“也不瞒你,昨天中午过卡子被伪军截住了,我们就和伪军动手了,后来鬼子开着摩托车追我们,为了躲开他们的追击,我们就离开了公路顺着河道就走到这里来了。”
“你们和鬼子伪军打起来了?”朱长发有些吃惊地问。
“是打起来了。”贺天拍一下肩上背着的枪说:“这几支长枪就是从伪军手里夺来的。”
“好样的!”朱长发竖起大拇指说:“这样看来你们可不能去潘家营了,那个庄子住着伪军,你们去了不是往人家嘴里送吗?”
“谢谢你老提醒!”贺天感激地说。
朱长发说:“谢啥呀!咱们还不都是中国人吗!要是你们愿意的话,就去我家歇歇。”
贺天赶忙说:“我们正求之不得呢。”
“那就跟我走吧。”
朱长发家在庄子中间,三间房一个院,院墙有一人多高都是用石头砌的,大门顶上还带一个小门楼,挺严实的,应该是日子过得不错人家。
进院子后,朱长发去屋子里拎出一个洋油灯,然后,让三个人把马牵进驴棚子里拴到槽子上。
小亮子见棚子里堆放着一些粪筐锹镐家什并没有驴,不由地问:“大爷,你家没有驴咋还有棚子
“提起这事我就一肚子气。”朱长发说:“我家原来有一头老驴,去年上秋时,有一天我牵着准备去地里干活,在庄口被潘家营据点到庄子上来征粮伪军看见了,中队长潘有智就硬把驴拉去驮粮,完了我去要,他不但不给还抽了我两马鞭,后来我求庄里的保长去说情,保长回来说潘有智要五块大洋才给驴。一般人家谁能有五块大洋,再说一头驴也不值这个价,没法子只能认倒霉,不过驴棚子并没拆掉。”
“这个王八犊子,真他妈的不是东西!”小亮子气愤地骂了起来。
贺天拿手指捅了小亮子一下,小亮子才没再骂下去。
为了省工夫,朱长发老伴把家中留着一点小米拿出来熬了一大锅粥,三个人就着咸菜一阵工夫就喝个干净。朱长发一家人看着直眼晕,他们还没有见过饿得这么厉害又这样能吃的人,这一大锅粥够他家三口人吃两天了。
朱长发有四个孩子,前面三个是闺女都已经出嫁了,儿子最小和贺天同岁还没有成亲。
吃完饭三个人也没有动地方,躺在炕上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