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诚海夫妇二人未上班的这段时间,仿佛所有的事物在黎乐眼里都变得期待起来,而在兴致勃勃的外表之下更期待那从未谋面的亲生父母。
五日时间里逛遍了方圆五里的所有大小商场,到最后一天似乎还意犹未尽,而在这段时间里黎豪每天都会割去“心头肉”。
五日后,一家三口站在站台上,每个人眼神中透露出不舍之意,仿佛这次便是最后一次相见。
“乐乐,你真不要哥哥送你吗?此去路途遥远,女孩子出门在外不安全。”万梅说的同时,双手紧紧握住行李箱,不愿放开。
“妈,那么不希望我好呀,”黎乐娇声回应着,伸手便要去接过行李箱,奈何它就像被牢固在此一般,“妈,你快放手,若是想我,放长假我便来看你们,只要你们别忘记还有我这个女儿就好。”
万梅无奈地松开手,没有说话,倒是站在一旁的黎豪说道:“我的傻妹妹,你要来随时欢迎,这里也是你的家,过去之后要是受了委屈,大哥随时去接你回家。”
黎乐接过行李箱之后,便轻巧地坐于上方,有些不相信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哟,无论何时何地都来接我?”
“当然,”黎豪似乎听出话中之意,微微愣住片刻,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黎乐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黎诚海,欲言又止,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心中有些酸意。
称之为话痨的父亲,今日为何片字未语。
眼看出发的时间越来越临近,黎乐方才挤出一句话,“爸,我准备走了,保重身体。”
“嗯,”
这个字像极了敷衍,黎乐蹙眉转身而去,带走了往日残留在所有人心目中善解人意,古灵精怪的模样。
观察细致的万梅发现她有些失落,立即追了上去,“乐乐,你爸就是这模样,他已经五十多岁的人难免不想再经历这种离别的痛苦。”
“嗯,我知道...”一句我知道蕴含了多少不舍,黎乐站在闸门那一刻回头看了看身后陪伴十多年的亲人,不留痕迹地走了。
这一刻她心中是忐忑的,不知此次之行是对还是错,那未曾蒙面的父母又会是什么样的一对夫妻呢?
这趟从佛山大沥开往中山小榄的大巴,在公路上行驶,驰骋着,一个小时后这辆车停在小榄站的外围,司机催促着所有乘客带齐行李下车,放佛这群人像被驱逐无家可归的浪人。
而且眼前这座充满未知和不安的城市,使得黎乐突然有了想回家的念头,但心中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把所有的想法强压了下来。
下车之后,黎乐环视着四周,寻找着哪位只看过照片的父亲,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护栏外的角落里蹲着一位与照片上所差无几的中年男子。
她越过护栏来到这名男人身后,“爸...爸爸?”
中年男子惊恐地转过身,有些无措地问道:“你是黎乐?”说着便站起身来。
“是的,爸,”在一位陌生男人面前叫出这声‘爸’,黎乐别扭如斯,“妈...她没有来吗?”
黎建接过黎乐的双肩包,说道:“啊,你妈妈她有事走不开,我先送你回家,晚上下班后给你做好吃的。”
这句话是黎诚海夫妇常常对她说的话,此刻她感觉这位亲生父亲还是很喜欢她的,因为这句话感受到‘陌生人’的温暖。
“不妨事,估计这会她已经在家做好饭等着你了,快些走吧。”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她只能伸手去拉着这位只有短暂交流父亲的衣角。
就这样,黎乐唯唯喏陪地跟随黎建上了一辆经典款的五菱宏光,对于工薪阶级的人来说,拥有一辆五菱宏光已经算的上是小资生活。
而此时黎乐满怀欣喜地坐上这辆车,她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车,放佛在未来看到了自己应有的幸福生活。
五菱宏光驶出不久后,黎乐坐在副驾驶上支支吾吾地问道:“爸,这辆车是咱们家的吗?”期待的眼神中散发出炙热的光。
“咱们家?”黎建转动着方向盘不由得转头看了她一眼,方才继续说道:“是啊,这辆车是前不久才买的,平时都是你妈妈在开,我很少接触,若不是你这次来,我这辈子基本与这辆车无缘了。”
黎乐不由得在心中猜想母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那您平时都是怎么去上班呢?”
“我呀,大多数时间都是走着去,你妈妈若是心情好的时候或许会给我点钱坐车去,”黎建说道这里,气愤地砸在方向盘上,不由得吓得黎乐直哆嗦,车间的空气沉寂片刻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直到这辆通体黝黑的五菱宏光驶向一栋老式住宅楼停下来,黎乐方才从刚才的阴影中走出来,下车那一刻黎建从后面拉住了她,“乐乐,待会看到你妈妈一定要叫阿娘,知道吗?”
黎乐不解地盯着这张严肃的脸,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楼道里散发着森然的气息,阶梯边上的护栏已经生了厚厚一层铁锈,不经意时潮湿的地表上会溜出来几只令人作呕的老鼠。
两人的脚步走到三楼停了下来,黎建捣鼓了许久方才打开铁门,走进家后一股菜香迎面而来。
这一刻,黎乐心中是温暖的,这是她从小便期待的生活,今天终于让心中的期待变成了现实。
“乐乐,你随便坐,等你弟弟回家,我们就开饭,”黎建在进门时便脱掉了上衣,赤裸着上身在客厅内翻箱倒柜。
翻落在地的响声,惊扰了正在厨房做饭的程姿艳,“黎建,你失心疯了,让你去接黎乐怎么还没去....乐乐?”
程姿艳从厨房出来突然看到黎乐坐在沙发上,有些不知所措。
“嗯,妈..阿娘,”黎乐别扭地叫出这个称谓,放佛如鲠在咽,眼前这位陌生的母亲,让她突感浑身不自在。
“真是乐乐啊,可把你盼来了,”程姿艳转身进入厨房洗了手,来回在身上擦拭,来到黎乐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那么多年终于把你盼来了,可是想死我了。”
黎乐胆怯地看了看黎建,不由得随口一问,“那你们当初怎么不把我接过来呢?”
这突如其来的话,着实让程姿艳措手不及,笑了笑说道:“你那个不中用的爹,还有我这个日日思念你的阿娘,一切不都是为你着想吗?这几年在这边过得很拮据,若不是今年稍有好转,估计也不敢把你接来。”
这句话让黎乐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昔日因犯错万梅痛打她时,多么希望自己的亲生父母能够对她嘘寒问暖,陪伴在左右。
如今从内心感受到一片暖阳。
“阿娘,这些年我不怪你,我只是怨恨这世道把我们分散,”黎乐紧紧握住程姿艳的手,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不过至今日之后,没有什么困难是能把我们母女二人分开的。”
程姿艳立即把她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安慰,“乐乐听话,不哭了啊,现在咱娘俩不是在一起了吗?”
黎乐从这位母亲的肩膀上缓慢抬起头,眼泪早已湿润了双眼,一直点着头。
“好啦,”程姿艳擦拭着黎乐滚落在脸颊之间的泪水,皱起眉头,“说好的不哭呢,怎么不听话?”说到此处她略微失去了耐心。
黎乐被突然冒出的轻微斥责声吓得愣住了神,半天未曾说出一句话来,很自觉的抬起双手擦干自己眼泪。
“哎,这样才是阿娘的乖女儿,”程姿艳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这张哭花的脸,“你就坐在沙发上吃点水果,看看电视,等你弟弟回来咱们就开饭,阿娘再炒两个菜,就不在这里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