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汐挣扎着从轮椅上起来。
她的一只脚骨折还没有恢复好,但是另外一只脚伤已经基本能够下地了。
她的速度很快,动作也很果断。
推着她轮椅的保镖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都没有来得及拦她。
更关键的是,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就听到小巷的转角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保镖们被这声惨叫分散了注意力,而蓝汐则是因为这声惨叫动作又更快了一些。
她不顾自己脚上的上,一瘸一拐地重新冲回了小拐角处。
结果她刚转过墙角就看见安德烈背对着她,手里的水管已经因为用力的缘故扭曲了原本的线条。
两个已经被保镖教训到无力还手的小混混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惨叫连连。
而他们头顶上方的墙上,是一道深入墙体的划痕。
安德烈的第一棍,应该就是打在了他们头顶的墙上。
从墙上刮下来的墙灰落了两个小混混一头一脸。
因为背对着的缘故,蓝汐看不清楚安德烈的表情。
但是她却可以从他背部紧绷的线条看出他握着哪根凶器的手有多么的用力。
“刚刚那一下没打准,抱歉,下一次不会了。”安德烈冷冷的话语声响起。
他说的是捷克语。
是布拉格这边的官方用语,蓝汐听不懂,但是根据那两个小混混几乎都吓尿了的表情,蓝汐不难理解安德烈必然是说了一句狠话。
她自然不可能看着安德烈如此。
于是就在安德烈抬手正要向下用那只扭曲的水管砸向两人的时候。
蓝汐大喊了一声:“不要!安德烈!”
说罢,她便忍着剧痛脚一蹬地就向前扑了过去!
堪堪赶在安德烈即将行凶的瞬间抱住了他的后背,拦住了他手向下的动作。
安德烈的身子因为她紧紧的贴服突然顿住了。
满身的戾气在这一刻消散殆尽。
他的肩膀微微松了松。
说话的语气间似乎都带上了极力控制愤怒之后的轻颤。
“放手……”
他轻轻向前挪了半步。
但蓝汐死死抱住他的手丝毫没有放松。
他眼神微微暗淡。
又沉着声说了一句。
“蓝汐,放手……”他的语气终于恢复了平静,拿着水管的手也放了下来,他说,“我已经冷静了,你可以放手……”
蓝汐听到这里身子微微一颤。
这种时候才后怕才终于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的手指微微发麻。
浑身上下都有些轻颤……
“安德烈……不要做这种事情……”
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她知道安德烈的愤怒。
她也很气愤。
巴伦老爷子一身蹉跎,错失了爱情让他半身都沉浸在伤怀之中难以自拔。
别人儿女陈欢膝下的年纪他还孤独一人守着半幅绣品残卷消极度日。
他无罪,更不应该平白遭罪……
他情深,并不是他的错……
但这些事情除了知道当年隐衷的人,谁又曾知晓。
做恶事的人,永远也不会管,他们所做之恶是不是在摧毁一个人的人生……
他们也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所做的恶事,会对受害者造成多大的伤害,不仅仅是身体上,而是精神上那让人难以承受的伤痛。
身体上的伤终会愈合。
但心里的坎呢?
两个小混混看到安德烈被蓝汐拦住,吓得屁滚尿流之余只能像狗一样的四角并用着朝拐角之外的地方手脚并用的爬出去……
狭小的死角弥漫着一股腥臊的味道。
那两个小混混着实被吓得不轻。
而他们的这番动作最终还是没能引起安德烈再一次的注意。
因为蓝汐的阻拦,他已经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我记得中国有句老话,君子无罪,怀璧其醉,”他狠狠地咬着牙,“是我害了他……”
蓝汐的目光微微淡了下来。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安德烈其实在一开始看到这两个小混混的时候就明白了。
他们应该是长期混迹在这个片区的无业游民。
本来巴伦应该是不会引起这种小人的注意的,因为他的身家一清二白,家里一贫如洗。
唯一值得人念想的就是他那一身技艺。
他手中的那副绣屏虽然精美,但关键在于那份心意是无价的。
这些小人只不过是看到有穿着体面出手阔绰的人频繁出入他门中,所以才起了歹心。
而他们根本不知道,那副老人家真爱的绣品残卷,如果是落到了其他人眼中根本不值什么价钱。
唯有真正懂得它的意义的人,才知道它的难能可贵。
彼之弃履,吾之真心。
因为看到巴伦老先生一生的寄托就被人这般辱没。
安德烈怎么能不气。
他怎么才能做到心平气和……
蓝汐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能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阻止他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无论如何……都不要因为这样的原因弄脏你自己的双手……”蓝汐轻颤着说道,“这不值得,安德烈,不值得……”
安德烈明白蓝汐话语中的道理。
他何尝不知道他如果对那两个小混混出手是不值得。
但是这份怒意,如果不通过那种极端的发泄方式,他又该如何自平心绪。
他又该如何向受了苦的巴伦叔叔交代?
“如果你伤了他们,或者是杀了他们……你如果为此惹上了官司,你考虑过你母亲父亲的感受吗?如果你母亲为你伤心……又知道了你是为了巴伦先生才做出这种事情,你觉得她会怎么看巴伦先生,你觉得巴伦先生最后就能开心了吗?”
安德烈的身体微微一怔。
手里的铁管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叮铃……
蓝汐知道他心中已经放下。
但是只怕还有些怨气。
蓝汐继续说道:“坏人是坏,不需要被原谅,但不原谅也不是你能够以暴制暴的理由,为了两个恶人把自己同样变成一个坏人难道就值得了吗……?安德烈你有家事,也不缺钱,能够处理这件事情的方式有很多,但不是现在这一种……”
蓝汐从来都不是那只会为忍让的人。
只是她身为出身平凡的女人,很多事情,她比不过别人,掰不赢手腕子,所以只能忍。
但是隐忍并不是忍气吞声,只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如果可以,她绝对不会选择去和任何一个人硬碰硬的对抗。
哪怕是受到欺压。
她在这世间并没有真正值得依靠能够托付的人能时时刻刻的保护得了她。
所以她清楚的明白这一个道理。
“无论别人再怎么作恶,唯有先守住自己,才能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