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朝宫。
离燃和云焱躲在水牢的外面守株待兔。
水牢守卫森严,他们中途和璇玑通了气,这才勉强说服唐松让她进去过一次,于是他们趁机跟了进去送了药物。
但现在只能守在水牢门口。
等时机一到就冲进去救人,否则早了晚了都是给人当活靶子。
不知为何,离燃总觉得心底有点不安,给云焱传音道:“破珠子,我有点害怕,总感觉好像要发生了一样。”
他的语气软软糯糯的,带着莫名的担忧。
云焱嗤了声,不屑的道:“有我在怕什么,这些人还能吃了你不成?”
离燃用力地摇头,这种感觉他说不上来,就是很不安,说道:“云焱,我们回去找娘亲好不好,待会儿再来行吗?”
他紧紧拉着云焱的手,眸子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云焱瞥了他一眼,神兽也是天地所生的灵物,能有一些感知危险的能力也不足为奇,他小声嘀咕道:“等一下,我给凤无央说一声,问问她在哪。”
离燃用手捂着胸口,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了。
就像是……又什么东西正在失去。
云焱联系了凤无央三四遍仍然没联系上,这时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他的神情顿时变得极为凝重。
“离燃,你赶紧试着联系凤无央看看能不能联系上。”
他的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离燃攥着衣服,拼命地摇头,咬着牙,带着哭腔道:“我们之间的联系好像断了,不管我怎么做都联系不上,云焱你说……”
后半句话他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
云焱沉默了半晌,将手覆上了他的头,将他未说完的话补充了:“是契约被解除了。”
两人之间的契约不会无缘无故失效。
要么是被用某种法子阻隔了,但明显不是;那就只剩下契约解除这一种可能,是凤无央自己解了契约。
离燃仍是不愿去相信,道:“不会的,娘亲怎么会凭空解除契约呢?”
除了主仆契约可以单方面解除不受影响,剩下的平契还有灵契若是想要单方面解除,承受的伤害是不可估量的。
“不行,我要去找娘亲!”
离燃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被云焱单手压了下来,低声斥道:“你现在就是送死!你想要你娘亲所做的一切都白做吗!”
“那现在怎么办啊?”离燃眼里满是惊慌失措。
云焱眸子闪了好几下,看了眼水牢,说道:“等。”
-
与此同时。
远在魔族的无名也察觉到了契约的消失。
无名有些无措的摸了摸额上的蓝色火焰,和凤无央之间的契约莫名其妙消失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但是……好像有股熟悉的气息。
无名还没来得及细想,秦晏就第一时间发现了无名的异样,偏头问道:“怎么了?”
无名摇了摇头,沙哑的道:“没有。”
投靠魏于锋的那些魔族现在全都被妖族大军还有骷髅元兵控制住了。
而那些杀不死的怨灵则是被秦晏的净化术逼得寸步难行。
这些怨灵不是简单的怨灵,而是从魏于锋为自己修建的那座墓穴里放出来的怨灵,都是死在魏于锋手下的人。
被长期困在同一个的地方,永世不得超生,千年的时间足以滋生出无限的怨灵。
在秦晏到来之前,魏之行他们几乎被这些怨灵逼得毫无退路。
而现在,他们的人将魏于锋围的水泄不通,他插翅难逃。
魏之行眉眼极冷,浑身散发着戾气,沉声道:“本尊还是想知道四诡殿究竟允了你什么好处?”
这次若非是无名来的及时,否则他们都撑不到妖族大军的到来。
魏于锋白色的衣袍上沾了些血渍,但他仍然在轻笑着,好似全然不在乎现在的处境,道:“王上,再生之恩不是用好处可以衡量的。”
“可你是魏于锋。”
“只要你是一日,那便是我魔族的人,背叛魔族,帮着外人杀害魔主,这些罪名哪一样都足以让你死一千次。”
魏之行眼神狠厉,嗓音冷到了极致。
魏于锋闻言垂眸笑了笑,道:“王上,你是不是忘了我姓齐,这还是你们发现的不是么?”
“再者,你接受了我的传承,虽说只有一部分,但我也算是你的恩师,所以你是准备弑师了对吗?”
魏之行眸子倏地一压,手里的剑还没来得及使出就被人按住了。
“阿容,”秦晏轻摇了下头,随后看向了魏于锋,“魏前辈,你既然还记得自己姓齐,最初就不该投靠魔族。”
魏于锋眯起眸子,神色变得冷淡,道:“是魔主给了我活的机会。”
“所以你就忘了自己姓齐,彻底抛弃了从前的自己,成了魔主手下的一把利刃,”秦晏淡声道,“为了魔主的恩情残杀同胞。”
魏之行拧着眉看着秦晏,不是很赞同他说这么多的话。
“人族视我为敌,那我便与整个人族为敌。”
魏于锋眉心轻蹙,他不喜欢听人说起从前的事,更不喜欢有人那这些是来批判他。
“你为魔族杀害人族同胞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齐家村亲朋若是知晓了会如何看待你?”秦晏不紧不慢的道,“你为了四诡殿残杀魔族旧部,杀害魔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曾受过魔族恩惠?”
秦晏与他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一时间火光四射。
魏于锋牵了一下唇角,笑容颇为讽刺:“区区小辈,岂能妄言?”
“你既已亡故,便是已死之人,就算重塑躯体也没办法彻底摆脱死气,你该离开了。”
秦晏神情凉薄,当着他的面凝结出光团,道:“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屡犯杀孽,不知悔改,不可饶恕。”
魏之行眉心拧了起来,拦着他沉声道:“你还能行?”
困住那么多的怨灵应该要费很大一番心力吧?
万一又像在上古秘境一样……
秦晏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没回头,淡声应道:“今非昔比。”
魏之行哑然,眉头拧的死紧。
一方面觉得他这样挺正常,一方面又觉得像是在讽刺他的关心一样。
秦晏捏了个繁杂的灵决,光团顿时尽数散开围绕在魏于锋的附近,自他的脚下升起一道金色灵阵。
神圣的生灵之气铺天盖地的从灵阵中散发出来。
以猝不及防之势瞬间席卷了整个魔族王宫,那些被困的怨灵瞬间痛吟了起来,连同皮糙肉厚的魔族都有些受不了。
怨灵不稍多时便化作了灰烬。
整座王宫只剩下了秦晏淡漠至极的嗓音在空中不停地回响着。
“我以生灵的名义,判你灰飞烟灭,永世不入轮回。”
魏于锋感受着无处不在的生气灌入自己的身体里,将那些沉入骨血的死气一一腐蚀,他垂眼蓦地笑了起来。
“生之气?我倒是没想到生命树的传承竟是被你得到了。”
他从不畏惧死亡。
或许说,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魏于锋能感觉到身上的骨骼正在噼里啪啦的响,神魂都在被齐齐的燃烧,他缓缓闭上了眼。
他从来没忘记自己姓齐。
一直把那个养育自己长大的村庄当做唯一的归宿。
他还记得爷爷曾说过,外面的世界并不单纯,也许在你的眼里是多姿多色,但在其他人的眼里永远非黑即白。
当时的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待他终于明白了的时候,村庄已经没了,爷爷没有了,爹娘也没有了。
这一切都是被他视为再生父母的师尊所做的,而他敬爱的师兄和师尊联手想要挖了他的灵根化为己用。
他厌恶这个世界。
而魔族恰好要毁灭这个世界,魔主招揽他,他乐意之至的留下来。
令人憎恶的世界没有存在的意义。
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一个混乱不堪的世界,一个视生命于草芥的世界,他想亲手毁了。
不管是从前的魔族也好,现在的四诡殿也罢,目的都是一样的。
魏于锋睁开眼,仿佛看见了爷爷正在朝他招手,亲昵的喊着小锋。
——“要是在外面过的不开心了,不舒服了,就常回家看看,爷爷一直都在这呢。”
爷爷,我后悔了。
秦晏冷冷的看着他的身体一点点的消散在空中,直到彻底消散才松了口气。
灵力用狠了的结果立刻彰显了出来。
他脸色一瞬间变苍白,身形不由晃了晃,这时肩膀却被人扶住了,魏之行嫌弃的道:“真是麻烦。”
秦晏二话不说抬手便给自己加了个祝福术,面色瞬间变好了几分。
他淡淡的撩起眼皮,说道:“嫌麻烦可以放开了。”
“……”
操。
魏之行冷哼了一声,当即抽回了手还故作嫌弃的拍了两下,说道:“今日多谢人族前来相助,来日必当重谢。”
秦晏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
掸了掸肩上的灰尘,淡声道:“那就劳烦王上了,请给五大宗及神庙重重的谢礼,另外妖族也别忘了。”
“……”
魏之行气极反笑,说道:“行,本尊记住了。”
秦晏冷淡的嗯了声,然后朝他伸出了手掌,说道:“事情解决了,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
魏之行面上覆着一层寒霜,冷声道:“本尊可不记得拿了你什么东西。”
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需要我提醒你吗?”
魏之行一顿。
秦晏说道:“神庙禁地,你从我身上拿走了那粒珠子,请王上物归原主。”
魏之行磨了磨牙,恨不得现在就揍他一顿,昏过去之前还在一口一个阿容,为了自己去死都愿意。
结果醒过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现在还想从他这里要东西?
做梦!
魏之行转身盯着他:“本尊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珠子,如果是珠子的话,本尊倒是记得一个,只不过那粒珠子本来就是本尊的吧?”
秦晏丝毫不慌:“既然送我了就是我的。”
就在两人快要打起来的时候,无名突然开口道:“二位还是不要争执了,主子出事了。”
秦晏和魏之行瞬间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