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凤无央在地上蹲了好一会儿,揉了下膝盖,徐徐的道:“与四诡殿扯上关系确实不利于两族之间的关系,若是你与四诡殿扯上关系……”
话说到这儿戛然而止。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道阴影。
即墨不知何时从识海里出来站在了她的面前,他低声说道:“无央,你抬头看着我,你我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这就够了。”
他握着凤无央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处。
“你记着,这世上唯一能打破流言的只有你自己。当你站到了一个他们永远也够不着的位置,你就会发现,所谓流言不过是昙花一现。”
凤无央感受到胸腔下有规律跳动的心脏,手指微微蜷了一下,听见即墨继续道:“不用考虑我,因为我永远在你的身后。”
隔着衣料传来的体温不凉不热,凤无央却觉得烫手。
凤无央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邃沉静的眸子里,心里的彷徨一时间好像落到了实处,缓缓道:“我怎么能不考虑你呢。”
果然只有切身经历过才能明白,所谓感情中相互成全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些她曾经不理解的事情,好像都找到了答案。
为了爱人而放弃前程,牺牲性命的人,他们不是没有脑子,也不是没有为自己考虑,而是权衡利弊之下仍然在意。
你欺我辱我,我尚可一笑而过;但你若是欺他辱他,我只能欺辱回去。
凤无央想到即墨要离开心里就好像堵了些什么,她轻声说道:“哥哥,此去妖族你记得要养好你身上的伤,若是事务繁忙,你不用赶着往逍遥宗来……”
她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全都被即墨堵在了嘴里。
顾亦然尚且能够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妖王突然出现在人族地界,约莫等他到了逍遥宗就是掌门请他喝茶了。
所以即墨要在到达逍遥宗之前离开。
也就是意味着分别就在眼前。
凤无央闭上眼,身体微微向前倾,双手环住了即墨的脖子,任由他箍着自己的腰往他怀里带。
这个吻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还要凶,好像要活生生将她揉碎了融进骨血里。
久到凤无央都忘记了时间,这几天积在身体的疲惫全涌了上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没了意识,只隐约记得即墨咬了一下她的下唇。
即墨将睡过去的凤无央拦腰抱了起来,小心地将她放在了床榻上,垂下眼睑用手指将她的模样临摹了一遍。
一笔一画恍如要将她刻在心里。
良久,即墨轻轻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道:“等我。”
他抬手随意掐了个灵决,随后径直打开门走了出去,门外正在打闹的弟子被定在了原地,任由他经过而不自知。
顾亦然正待在甲板上喝酒,头也没回地就说道:“不知妖王来人族有何贵干?”
即墨一袭黑衫被吹得猎猎生风,更衬得他的神色冰冷,他淡漠的开口道:“替本尊照顾好她,若她出事,本尊定连坐逍遥宗。”
顾亦然:“……”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说连坐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虽然我不知道那丫头是怎么和您搭上了关系,但容我提醒您一句,”顾亦然转过身看着他,“她的身世牵连甚广,就算是我现在也只能查出皮毛。如果不是必要,我希望您不要在外人面前提及你们的关系。”
除了两族之间的关系需要维持,最重要是,他担心凤无央会被冠上妖孽的名头。
为祸人间的妖孽,这个名头一旦冠上就难以摘除。
即墨冷冷的看着他,微挑了一下唇,道:“本尊提及与否全看无央,但本尊希望你记住,那是妖族未来的王后,她若出事,本尊便要衡量一下与人族的合作是否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顾亦然半晌没吭声,手指抚着酒葫芦,道:“妖王陛下放心,我在一日,那丫头便会在逍遥宗一日。”
说完,他低下头向即墨行了个礼。
“最好如此。”
即墨往船舱的方向看了一眼,片刻后收回视线,道:“不要告诉她本尊来找过你。”
话音落,他便消失在了原地。
顾亦然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一时间心里五味杂粮,神情极其复杂。
倒是没想到过了几十年,居然又听到了一模一样的话。
还都是为了姓凤的。
他真是造孽了。
所以这辈子才和姓凤的过不去,要帮他们一个两个的收拾烂摊子!
-
凤无央这一觉睡得很沉,沉到久违地梦到了一些从前的画面。
她看见小时候的自己被人孤立,看到自己被那些人故意设计而落入陷阱,看到自己第一次出任务受伤。
基本上将从小到大经历的事情又重新看了一遍。
最后停格在了她选择自爆让叶清秋他们一起陪葬的画面。
这是终点亦是起点。
等凤无央再度睁开眼的时候,透过床边的窗户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视线在房间转了一圈没有看见即墨。
她伸手摸了一下唇,果不其然破皮了。
凤无央起床准备去秦晏那边看看他的伤势,就看见桌上有一张纸被压在茶盏下,上面写着两行字——
已走,念之勿忘。
笔锋凌厉,行云流水。
凤无央看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把将这张纸折好收进了怀里,抬脚就朝着门外走去。
推开门,正好看见谢雨凝站在房门口张望。
凤无央不解的问道:“你找我有事么?”
谢雨凝对着她眨了眨眼,然后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在做什么,闲着没事的话聊聊天。”
凤无央狐疑的打量她,然后道:“聊聊天暂时可能没时间,我要去给秦三换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好啊!”
谢雨凝眼前顿时一亮,但凡只要能跟着她就行,总是能挤出聊天时间的。
凤无央现在不太想去思考她想说些什么,找到秦晏的房间之后她敲了敲门,然后里面传来了游容的应和声。
“老大,你来了,谢师姐也来了啊,秦三前面睡下了。”
游容的嗓音有些哑,看起来是刚睡醒的样子,他让了让将她们迎了进来,顺便打了个哈欠。
凤无央走到床边,探手按在秦晏的手腕上,问道:“伤口处的药换过了吗?”
游容点头,道:“按照你说的,一个时辰换一次。”
谢雨凝看着秦晏面色有些苍白的样子,问道:“他是怎么伤成这样的,总不至于他一个光系修炼者自己送上门去?”
那不就是上赶着送人头么?
游容眼神黯了一瞬,然后回道:“当时没注意到,被人偷袭了。”
“就是你们说的那些被控制的人做的?”谢雨凝立刻明白了,“但那么多的他是怎么做到全部都控制的,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而且还能再他们到的那一瞬间,瞬间让所有人恢复清醒。
凤无央将手从腕上移开,然后想了想,闻言挑眉应道:“他都能将整座山封了,这有什么可意外的?”
她从纳戒里找出了一堆煎药熬药的工具,然后还收拾出一堆的药草。
“秦三身上的外伤靠换药就可以了,但他的内伤比外伤更严重,”凤无央在纸上哗哗的写了几行字,“剑气虽然化掉了,但却伤了五脏六腑。”
凤无央将纸递给游容,然后道:“待会儿我示范一遍煎药的过程,你记得记下来。”
游容严肃的点头道:“我知道了。”
谢雨凝话一直在嘴边,但却始终没问出来,她的视线随着在房间内逛了逛,试探地道:“无央,凤南沧……”
“嗯?”凤无央看向她。
“他当真是你亲爹?”谢雨凝犹豫的问道。
凤无央还没什么反应,游容率先噗的一下笑出了声,他捂着肚子笑个不停,道:“难不成你以为她爹头上绿了吗?”
“……”
“别笑了,待会儿把秦三吵醒我看你怎么办。”凤无央哭笑不得地轻踹了游容一下。
“凤南沧真是我爹,保证绝对是亲的。”
继而又看向了谢雨凝,她的脸上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有点惊讶。”
谢雨凝瞪了一眼游容,然后咳了一声,看着凤无央道:“因为七师叔就只收了你爹一个弟子,当年将他逐出逍遥宗后就再未收徒。”
凤无央闻言愣了愣。
只收了一个?
师公他……
“可以说,七师叔将所有心血都灌注在了你爹身上,真的将他当继承人看待。”
谢雨凝摊了摊手,继续道:“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所以我很好奇你爹是一个怎样的人。”
凤无央对上她的眸子,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我也很好奇。”
“我私底下套过七师叔的话,”谢雨凝挑了下眉,扬着唇道,“七师叔说你爹比你还要更厉害,更会搞事。”
凤无央:“……”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话是谁说的来着?
其实她不搞事,都是事搞她。
“所以……四诡殿的事情是真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