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杜大娘就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一个小人坐在她耳朵边跟她唠嗑,说张晓英是家里的贵人,将来她能不能过上好日子,都要着落在张晓英身上。
还说家里屋檐底下埋了点东西,是当初她丈夫张洪埋下去的。让她赶紧挖了出来,给张晓清成亲用。
杜大娘一觉醒来,出了一身的汗,回想昨晚做的梦,越想越觉得奇怪。
她将信将疑的爬起来,把张晓清也叫了起来,“走,跟我挖宝去。”
张晓清纳闷,“什么宝啊?”
杜大娘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你爹埋的银元。”
她说着又道:“我昨晚上好像梦见你爹了。”
“那我爹说什么了?”
杜大娘把昨晚听到的那番话给说了,随后两人半信半疑地跑到屋檐下去挖宝。
结果几铲子下去,还真挖出一个盒子来,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十个银元。
看见那银元,杜大娘坐在地上就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叫道:“老头子啊,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有钱也不早点给咱们,让咱们白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张晓清道:“娘,你别哭了,回头再叫人听见了。”
杜大娘这才止住了哭声,把那十个银元拿到屋里藏起来了。
等张晓英早上起来上学,刚穿好衣服,就见杜大娘端着一碗放了糖的荷包蛋进来。她脸上挂着笑,“起来了囡囡,来,把这碗荷包蛋吃了。”
张晓英也不知道她娘怎么好像变了一张脸,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杜大娘道:“昨晚我梦见你爹了,他怪我亏待了你。”
她说着叹道:“妮子,你可别记恨娘啊,以前都是我不好,不该忽视了你,以后不会了,我一定好好对你。”她说着深深一叹,“不然以后娘没脸去见你爹。”
张晓英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她以为她娘忽然意识到她的好了,却原来只是没法跟爹交待。
她是挖到宝贝,不过无良的心意却白瞎了。
一个好好的土地公,居然被她娘当成了她爹了。
她笑得直打跌,等她娘走后,对着无良道:“本来还想当土地公让人给你供奉呢,结果白瞎了。”
无良哼一声,“那又怎么样?好歹我还当了一回你爹了。你以后干脆叫我爹得了。”
张晓英啐他一口,“呸,你才不是我爹呢。”
虽然他的年纪当她爷爷,祖爷爷都没问问题,但这形象,实在让人尊敬不起来。
无良嘟囔一句,“鬼才想当你爹呢。”
家里有钱了,杜大娘走路都感觉腰板挺了许多,她找哥哥杜永合把十个银元给卖了,换了一百五十块钱。
当初张晓英找薛藴卖十个银元,就卖了二百块,后来薛藴还多给了她十块,算起来是二百一十块钱。
让舅舅杜永合去卖,却足足少了五十块钱。
张晓英听着心里恨不舒服,虽然不知道舅舅卖给谁了,可见中间舅舅是赚了好处的。
因为涉及舅舅,她也不好多说什么,看杜大娘抱着十几张钞票开心的样子,她也就作罢了。
这事办成了,接下来就是求亲了。
不过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顺利,杜大娘有了钱,就看不上王家那个王翠兰了。
她想着一百块钱都能娶个年轻点的大姑娘了,干嘛非得娶个大龄剩女啊?
她心里琢磨着要给张晓清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到处托人扫听村里有哪个姑娘合适的。
不过张晓清却不同意,他看上了王翠兰能吃苦耐劳,对于杜大娘想娶年轻漂亮的,并不感兴趣。
他道:“娘啊,咱们家里没多少钱,以后是要过日子的,翠兰那么能干,娶了她能给您搭把手,家里里里外外的都能撑起来,娶那种只脸蛋子漂亮的有什么用啊?”
杜大娘拗不过他,只好让李媒婆往王家提亲去了。
可是王家也有点太恬不知耻了,原先说好了一百五十块,现在看张家能拿出一百五十块钱了,又立马涨了价码,非得要足了两百块。
杜大娘给气得,在王家的时候就翻了脸了,怒骂道:“你这简直不是个人,就算卖女儿也不是这么卖的,这叫恬不知耻。”
王大娘也生气了,“我自己家的女儿,我想卖就卖,跟你不相干。”
两人都是一肚子火气,在家里大吵起来。
眼见着越骂越厉害,王翠兰突然站出来,对杜大娘道:“婶子,我一分钱不要,一分钱彩礼都不要了,我跟你走。”
王大娘一看,就急眼了,“你胡说八道,你是我女儿,我说叫你怎么样,就怎么样。”
王翠兰冷笑,“娘,你说错了吧,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了,父母不能包办婚姻,我说要嫁就嫁,我就不要彩礼。”
王大娘气得指着她鼻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回王翠兰也算是铁了心了,她这段时间看自己娘对自己的态度,真是彻底寒了心了。
在她娘眼里,她就是个干活的使唤丫头,根本没把自己当闺女看。不然也不会非得把她嫁给她哥那朋友,那个烂赌鬼,打老婆的老男人。
她又不是傻子,心里早就明明白白的,这回和张晓清的婚事要是黄了,以后还不定是个什么下场。
为了她自己考虑,她宁可不要一分钱彩礼跟着张晓清,也不愿意两百块卖给那老男人。更何况卖了钱,也一分到不了她手里。
王大娘见她铁了心,当时就要跟着杜大娘走,也有些傻眼了。
要是真叫她这么走了,那王家的脸可算丢尽了。
现在不让包办婚姻,要是真把王翠兰给逼急了,宁死不嫁,她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得了,一百五块就一百五十块吧。
她咬了咬牙,忙给杜大娘说好话,“老姐姐,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呢,这么着吧,一百五就一百五,咱们这就敲定了。”
杜大娘根本不想拾这个茬,心说,你说一百五就一百五啊?刚才要给一百五,你不乐意,现在我还不乐意呢。
她冷冷一笑,“王家大妹子,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给彩礼原是咱们的诚意,你这么挑肥拣瘦的,未免也太不人道,你闺女愿意不拿彩礼嫁过来,你现在一百五十块钱算什么意思?”
王大娘脸上不好看,不过还得笑着劝道:“刚才是我糊涂了,要不这样,咱们一百四十块钱如何?”
杜大娘摇头,“不行。”
王大娘心里都恨透了,心说,自己养的姑娘都成了白眼狼了,现在倒帮着外人了。
这可怎么办呢?
她想了想,“要不这样,一百三十块,这可不能再少了。”
杜大娘心想“得了”,也不能把人逼得太狠了。
这讨价还价的,对翠兰也不好,要是出了什么事,以后亲家也不好做了。
她点头道:“好吧,就这样吧,一百三十彩礼。孩子们岁数都不小了,下个月就办了喜事吧。”
王翠兰也怕夜长梦多,忙道:“行,就下个月。”
王大娘心里这个恨啊,这女儿真是白养了,这么恨嫁,简直不像个样子。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有点脱出她控制范围了。
她只好道:“好吧,婚期都好说,到时候过了礼就行了。”
杜大娘乐颠颠的回家准备婚事,本来要娶乔春花,家里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这回不过是换了一个人,基本东西还差不多。
李媒婆出面,把为乔春花置办婚事买的嫁妆都拿了回来,基本上也值三十块钱了。
他们出了八十块的彩礼,最后收回来三十块,虽然心里不满意,可也没什么办法了。
那里面大多都是一些被子、被面、枕面,还有几块布料,都可以直接拿来用。
后来张晓清做主,把这些东西都私下里给了王翠兰了,让她当成嫁妆。尤其是那几块布料,可以裁成衣服穿,她的嫁妆都省了。
王翠兰对他十分感激,心里也是甜丝丝的,觉得自己嫁对了人了,这辈子有人疼她,肯定有好日子过了。
在众人操持之下,这婚事进行的还算顺利,两边过了礼,接着就是摆酒席了。
到了正日子,张晓清特意找了辆驴车,在驴头上绑了个大红绸子,装饰的非常喜气。
一大早在门口放了一挂鞭炮,就赶着驴车去接新娘子去了。
婚礼办得还算隆重,请了村里不少人来吃饭,上回退回去的半扇猪,杜大娘又买了半扇。猪肉炖粉条,蒸的白面馍馍,一人一碗,真是吃得满嘴流油。
村里人大多不富裕,一般一年也就能吃上两三回饺子,这猪肉粉条子也只有过年和结婚的时候,才能吃得上,平时想看看,闻闻味儿都不行。
因为你吃不上,别人家也吃不上,大家伙都穷,也就显不出什么来了。
张晓清自觉娶了个好媳妇,心里美得跟什么似的,一整天脸上都挂着笑。
他们家里吃肉,张晓英也给无良盛了一碗,摆在香案上。
今天大喜的日子,还在香案旁点了两只红烛,另外还给他多点了几炷香。
无良回来的时候,看见那两只大红蜡烛,真有点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