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众臣都看着柳方之，等着看看他要什么封赏，可柳方之却沉默不语，片刻过后，信和帝都按捺不住了。
“柳爱卿，你到底想要什么？今日普天同庆，这封赏，也是你该得的，要什么尽管说出来。”
柳如笙在一旁默不作声，他看着儿子，心中隐隐的猜到一些，却不能明言。
信和帝再三催促间，柳方之咬咬牙，终于说了。
“启禀皇上，臣与容家酒坊的老板容小双两情相悦，恳请皇上，为我们赐婚。”
此言一出，一众哗然。
柳家父子，那可是越国的大功臣哪，且不说此次北疆御敌，就是柳方之在京城的时候，堂堂柳神捕的名声已在外传开，年少有为自不必说，那容家酒坊的容小双，虽然也颇得信和帝的喜欢，但毕竟是个从商的，民间有云，从商者末流，怎么看，两人都不般配。
朝堂上开始有了悉悉索索的议论声，柳如笙和柳方之悉数听进耳中，父子二人心中平添了烦闷，尤其是柳方之，他未料到，世俗的眼光竟是如此，这世间，哪有什么门当户对般配不般配的，他看准的，只是容小双这个人。
朝上气氛一时间尴尬，信和帝听着众臣的议论，再看着柳方之那灼灼的目光，心中多着一份思量。
虽然他承认，容小双的确是越国难得的好姑娘，也知道她与柳方之品性相投，但毕竟一个是征北将军，一个是酒坊老板，怎么看着，都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若是冒然赐婚，唯恐给柳如笙父子带去麻烦，光是朝臣这一干人等的闲言碎语，都有可能将人淹没。
“真想不到，柳爱卿开口所求，居然是这个，那容小双确是个好姑娘，但此事，朕还要细细思量一下，柳爱卿不妨想一想，可以要别的封赏。”
柳方之听见信和帝这么说，心凉了半截儿，摇摇头道：“不用了，皇上，臣什么都不需要了，为国为民边界御敌，乃是本分所在，只要江山稳固，百姓安乐，臣这番辛苦，算不得什么。”
他的声音闷闷的，信和帝也听出来了，柳方之这是心有不甘，未免朝臣再多加议论，他急忙朗声一笑，打破僵局，命柳如笙等人下去休息，说择日再设宫宴，犒赏三军。
出了大殿，柳方之还是烦闷不已，柳如笙知道他心中所想，眼下还在宫里，不便多说什么，只好伸手拍拍儿子的肩膀，轻叹一声，说了句：“走吧，先回去休息。”
父子二人朝前走着，还没走下殿前台阶，忽听见身后叮铃铛啷一阵响，紧接着，便是银铃般的咯咯笑声。
“柳将军，你们打了胜仗回来，我还没有与你们道喜呢，怎么就急着走啊。”
这声音听着耳熟，柳如笙父子双双回头看去，原来是惠灵公主。
惠灵一脸笑意的跑过来，嘴里是冲着柳如笙道喜，眼里的眸光，却一刻也没从柳方之身上挪开，这番情形，全被柳如笙看在眼里，心中又是咯噔一下，万万没想到，儿子这桃花一开，竟是这般绚烂，让人招架不住。
惠灵其实一直躲在大殿外的廊柱后面，偷偷观望，只盼着柳方之从殿上出来，可以见上一面，一解相思之苦，这会儿人就站在眼前，她见一身戎装的柳方之意气勃发，身影颀长而立，眉宇间皆是英姿，心里更加欢喜。
“先前还说只是一个神捕，日日抓着宵小，可是上次在锡城，小柳将军冒险救下惠灵，这声谢意，一直未道明，惠灵心中有愧，今日又得知你们大败了北疆蛮夷，得胜回朝，惠灵身为越国的长公主，也自当代百姓，道一声谢的。”
她热情向前，嘴角的笑意不遮不掩，可是柳方之却本能的后退，对着惠灵恭恭敬敬。
他在殿上求赐婚未果，这会儿只想着尽快去与容小双团聚，这宫墙，让他觉得有些烦闷窒息，可偏偏惠灵热情无比，拦着不让走，这么一来，烦乱更深。
“公主言过了，我既身为越国的朝臣，为国为民理所应当，皇上先前封我为征北将军，那北疆蛮夷就势必要拿下，才有脸见越国的百姓，公主这声谢，臣心领了，至于锡城那件事，公主不用记挂，那本就是臣该做的。”
每个字，每句话，都分出了尊卑，划出了主仆的界限，惠灵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去，神色微变，心中重逢的喜悦被冲散许多。
她略带尴尬的言道：“小柳将军这番话，未免也太生疏了些，这声谢，你该收着，你们刚败了北疆蛮夷从战场上回来，舟车劳顿，就早些回府歇着吧。”
惠灵的眼眸变得黯然，与柳如笙施了个礼，又对着柳方之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背影孤寂而落寞。
柳方之怎会不知惠灵公主心中所想，只是他从初次到锡城开始，心底，就刻上了那个姑娘的身影，那个伶俐聪明，有时又有些任性的姑娘，那个一双手可得佳酿，遇大事临阵不乱的姑娘。
刚才在大殿，众臣的议论让柳方之很不舒服，他们都不了解容小双，谁说她是一个只会酿酒的女子，此次北疆御敌，容小双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变卖家产，解了信和帝之困，解了边界兵营之困，这等担当，这等气魄，就是柳方之这个男儿，都敬佩不已。
想到此，惠灵带来的烦乱消散不少，柳方之更加迫不及待地要出宫去。
“父亲，儿子想……”
还没说完，柳如笙点头，微微一笑：“那你就走快些，那丫头背下了好酒，也别让她等的着急了。”
虽然柳如笙这话，让柳方之有些不自然，但却比大殿上那些朝臣的说三道四，让人熨帖许多。
“父亲先回府休息，儿子去与她见了面，晚上就返回府中，明日，我们一同去看望母亲。”柳方之告别父亲，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瞧见儿子雀跃的身影，身后的柳如笙摇头微叹，迈开步子，却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坎上，落脚有声。
看似得胜回朝，但返京之后，所要面临的问题更多，比如那京中与北疆暗通的神秘人，又比如，儿子与容小双的婚事。
多少烦乱在心里百转纠结，柳如笙这一条出宫路，费了老半天的功夫才走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