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铺子里没备下这么多,要不,给您先少拿一些,再说了,二十坛运过去,都得费不少力气,不是咱们舍不得酒,而是怕您累着。”
容小双笑脸相迎,老者却面露忧色。
“姑娘啊,我老头子也不愿意为难于你,只是我这几年才有机会去看一回亲戚,这把岁数,亲戚们那是见一次少一次,就想好好与他们欢聚一下,你容家酒味道太好,那是送礼的佳品,你就当发发善心,满足一下我老人家这点儿小小愿望,也让我在亲戚们面前,长长脸面。”
老者说的诚恳,容小双一时作了难。
小六子从铺子外面走进来,看见老者,愣了一下,不动声色的走到柜台,趁着老人家伸长脖子闻酒香,轻唤了容小双过去。
他抬眼看看老者,压低声音,对容小双言道:“这老头还真是奇怪,我刚才在东市大街上见过,听他的家丁一口一个员外的叫着,细听之下,原来是邻县的黄员外,老板,咱们在邻县有分店,这老头非要跑到锡城来,也不嫌折腾,而且,我隐约听到什么京城之类的,您啊,还是多留个心眼比较好。”
容小双心里“咯噔”一下,“京城”二字,戳到她敏感的神经。
左思右想下,让小六子打了壶酒,端了两碟小菜送过去。
“老人家,您一开口就要二十坛,我确实没有准备好,您先坐着品品酒,我去后院点算一下,再将城中分店的存酒情况细问一下,看看能不能帮您凑出来。”
老者见有免费的酒喝,乐不可支,连连应下,坐在桌前,毫不客气的吃喝起来。
容小双从后院出了酒坊,一路直向监军府,柳如笙已去往边界驻扎,柳方之为父分忧,日常在监军府中秘密训练兵士。
“怎么这会儿跑过来了,酒坊有事?”
见了容小双,柳方之暂停了训练,急急过去的模样,让队伍中的容成安瞧见,乐的眉开眼笑。
容小双将柳方之拉到僻静处,将老者买酒的情形详细告知,满腹疑惑也没藏着。
“我听他是个员外,又与京中有牵连,这就还要运到北边,实在是放心不下,也拿不准主意,所以找你商量一下。”
柳方之不急着答话,望着容小双的双眼,盛满了笑意。
“喂喂,你笑什么笑,那老头还坐在铺子里喝酒呢,我偷跑出来的,你赶紧帮我想想。”
“你遇事能想到我,我简直荣幸万分啊。”
“说正事。”
容小双柳眉一竖,眼神横扫过去,柳方之急忙敛起笑意,正了神色,与她细细分析着。
“这事你若推搪,反惹对方生疑,眼下这位员外爷动机为何,咱们都不知道,何不将计就计,借着帮他运酒,去探探虚实。”
运酒?
容小双脑中绕了几道弯儿,灵光乍现,明白了柳方之的意思。
二十坛酒不算少,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安排酒坊伙计跟去帮忙,趁机也打探打探对方的虚实。
柳方之还告诉容小双,今日这酒不要给,就说铺子存的不够,要从各分店调货,如果老者没要求的话,就备下性烈一些,味型要浓醇。
“如此,才是送到北边的‘好酒’啊。”
一抹狡黠笑意挂在嘴角,柳方之故意往容小双脸前凑了凑,温润的呼吸拂过鼻翼,慌的她绯红了面颊,落荒而逃。
等到丫头俏丽身影消失在监军府门外,柳方之笑意不再,眉间生出忧色。
他找来容成安,与他细细交待一番。
“明日我大概要随着容家酒去趟北边,这几日操练之事,悉数交托于你,不可有半分懈怠,说不定哪一日,说走就走。”
话中意思,容成安明白,他不多问,慨然应下练兵之事。
容小双仍由酒坊后院折返,老者的酒菜都已下肚。
“姑娘,怎样啊,备好了吗?”
见他眸中满是焦虑,容小双愈发笃定内有暗藏,她一遍细细打量着老者,一边露出嫣然笑意,语气请浅无微澜。
“老人家,您要的确实多,总店这里没有,不过,不会让您多等的,明日此时,您再过来,我将城中各分店的好酒给您调于一处,就是不知道,您对味型有什么要求。”
“明日啊……”老者面露几分失望,但容小双所言合情合理,他意在取酒,不得不让出一步:“明日也可,但不能拖过这个时候,味型上和品类上没有太特殊的要求,你看着全备成性烈的,酒香够醇厚就行。”
果然,与柳方之推测的并无二致。
容小双温和满面的打发走老者,还赠了他一壶玉潭香,约定好第二日取酒的时辰。
待老者走后,她立即唤过小六子。
“我写个名单,你通知名单上的各分店伙计,下午都来总店,我有事交待,另外,安排个腿脚快的,马上赶到邻县分店,让于鸿安排人,将店里的竹叶春全部运来锡城。”
小六子机敏,脚下麻溜的就去照办。
却说那黄员外白得了壶佳酿,心中欢喜,回到下榻的客栈,关上房门,自斟自饮的好不痛快,一壶下肚,酒意上头,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你放心啊,这趟差事,我定然帮你办的妥妥帖贴,谁让咱们是远亲呢,嘿嘿,容家的那个小丫头,只会酿酒,人情世故差着窍呢,这次,让她好好吃吃苦头。”
他这人酒品不好,好多了就爱说话,肚子里藏不住秘密。
这下满腔满腹的暗计倒个通透。
原来,此人乃是皇商徐家的远亲,暗中受了徐英贤的指使,要将容家酒运到酒坊,明着是探亲往来,实则要以酒为饵,与北疆蛮族私下搭上线,好给容小双埋个坑,日后伺机威胁其就范。
徐英贤给的允诺是京中通商往来的金银得利,黄员外醉眼朦胧间,面前仿佛已经堆上金山一座,瞧的他满心欢喜,口中酒越品越有滋味,终于醉倒,一觉睡到第二日天光。
殊不知,神通广大的柳方之一直在门外窥伺着,将这黄员外的话听个分明。
“这老头子,还真是圆滑,醉话里却不透漏那人姓名,你是真醉,还是装醉啊。”
听见里面鼾声如雷,也没法再探出什么,柳方之无奈摇摇头,足尖轻点,离开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