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灀这句话刚说完,谢芜菁便“哈?”的一声。从她醒来看见吕灀在侧,她就毫不怀疑妍梦已经将事情经过告知于她,谁知道听此言语,吕灀似乎连这青儿正是至自己与险地的真凶都还不清楚。
“寒焉,你还不知这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么?是何人将我围困,意图杀害,妍梦姑娘没告诉你么?”
吕灀摇头道:“我并不知啊,我只是看到妍姑娘匆忙跑来寻我,对我说你受伤了,让我来这里寻你,然后便被月娘唤去了。”
谢芜菁错愕道:“是了,她看我伤重昏迷,心中焦急之际,便想起你可以用真气来为我疗伤,因此其余事情自然来不及说了。”因此将事情经过大略讲述一番。那吕灀听罢,淡淡道:“这事也奇了,那青儿竟不顾以后在逐月楼中无法容身的危险,非要置你与死地。可最终却又将你放过了,难道她早有离开逐月楼的打算?还是适逢其会,不得不如此?”
谢芜菁亦点头表示赞同,一会起身走了几步,道:“那青儿原本易容改装,想来是并不想让我知道她的身份。后来被我揭破,因当时我处于绝对劣势,若能将我困杀于当场,自然也不惧身份暴露。我奇怪的倒是另一件事。”说着重新坐了下来,将自己当时如何心悸不已,仿佛又可怕的高手环伺左右一般,后来却不见这高手的踪影的感觉说了出来。吕灀道:“会不会是那什么赤练蛇?……对了,你说这赤练蛇一头红发,也有个‘赤’字,会否是赤尔丹的同胞兄弟?”
谢芜菁见吕灀王顾左右而言他,也知道仅凭自己的感觉,便判断有高手环伺左右实在做不得准,因笑道:“行了,多亏了寒焉你替我疗伤,现在我已经没事了。走,我们去看看妍梦去。”
二女一路往逐月楼来,回到落雪房间的时候,却看见傅箫与妍梦正坐在里面,正等着两人到来。妍梦见了谢芜菁,低头不敢直视;傅箫却站起身来对着二人道:“你们可算是来了,谢姐姐身上伤的如何?”谢芜菁淡淡笑道:“不打紧。”傅箫因道:“我知道谢姐姐应当有些话要问妍梦,正巧妍梦也有些话要对谢姐姐说。”
傅箫将话说完,虫吕灀使了个眼色,吕灀会意,便同傅箫一道出去了。谢芜菁因坐在了妍梦身边,轻轻擦去妍梦脸颊上的泪水,笑道:“怎么啦?为什么哭呢?”
妍梦扭过头去,一会又转回头来,强作笑容道:“谢姐姐,青儿……她已经离开逐月楼了。”她本来习惯性的想说“青儿姐”,却及时收口,知道此刻这个称呼再不恰当
谢芜菁看着妍梦,点头道:“我知道。”
妍梦沉默一阵,缓声道:“谢姐姐,你一定好奇妍梦为何能知道青儿要与你为难,又是如何次啊能找到那的吧?”谢芜菁笑道:“姑娘冰雪聪明,我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你。”
妍梦方才见了谢芜菁,满心的担忧终于稍有宽慰,却自感惭愧内疚,以至于不敢直视与她;而现在心情稍有平复,语气也冷静了下来:“昨天晚上,青儿姐离开之时,你藏在床榻之下,所以未能看到她的神情。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情同姐妹,虽然现在一个个都不再如当初那般单纯,不过任她如何掩饰,我也能从她神情中看出不自然的态度来。当时心中便惴惴不安。今日一直未能安心,可是全无头绪,便出来漫无目的的闲逛。我对青儿会在何处下手并无完全把握,凭着自己的判断找了好几个地方,一直都未有结果。绕道返回的时候远远看到了土墙倒地腾起的烟尘,便赶了过来……”
说到这,妍梦谨慎的看了看谢芜菁,道:“不错,谢姐姐你也许也猜到了,妍梦被安排在你身边,本是江公子的主意,目的是让我时刻注视你,探查出你出于何门何派,有何背景。并在适当的时候不惜取你性命。本来江公子也未必非要将姐姐你除之而后快。可是后来你去了青云寨,见了吕成风,还同他一起去了……”她顿了顿,“因此,妍梦当时得到了消息,江公子让妍梦寻机将你除掉。”
谢芜菁听到此处,心中越发的奇怪,自己和吕成风去火神殿这个如此机密的事情,为何会被江野平得知?此时她已经没必要掩饰自己的疑虑,因打断妍梦的说话,问了出来。妍梦淡淡道:“这些事情原就不易隐瞒的。妍梦也并不知道公子是从何种渠道得知的这个消息,可是想来青云寨中定有内奸,不是大江帮的奸细,就是黑风寨的奸细,这一点谢姐姐可以想方设法告知吕帮主,让他千万留心。”说完,她才接着道,“妍梦忠于公子,从未做过背叛他的事情。可是这次谢姐姐本可以置身事外,只为了应承义父的一番嘱托,为了保护妍梦而陷身其中,妍梦实在不忍心加害谢姐姐。还好谢姐姐一时并未回到逐月楼来。妍梦当时竟宁可从此再见不到谢姐姐,但愿谢姐姐就此远走高飞了,那也就罢了……”
“可是我终于还是回到了逐月楼,青儿便让你尽快动手。你心内犹豫,被青儿看在眼里。因此她便代你下手。是不是这样呢?”
妍梦点了点头,轻声道:“妍梦不求谢姐姐能原谅我,只是此时此地绝非久留之处。江公子知道了妍梦救下了谢姐姐,定是不会甘心的,将来定有反扑。阿九身死事小,谢姐姐万不可再久留险地;况且……”
“况且?”
“况且不日,逐月楼将陷于战火之中,谢姐姐一人在此也帮不上什么忙,切切不要玉石俱焚。”
谢芜菁听罢,笑道:“这些言语,你方才和月娘也都说过了么?”妍梦点了点头,道:“是的,月娘问了我许多问题,包括青儿的下落,包括那封革甲传书的真实性。”
谢芜菁仔细想了想,心中已有计较,当时却按下不说,又道:“听你言语,江公子让你杀我,你却反而救了我。因此你已经不能见容与江野平,此后有何打算?难道就困在这孤城之内,与之共存亡么?”
妍梦叹道:“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去处呢?留在此处,妍梦虽武艺不济,也好歹能添一份智计。”
谢芜菁微笑道:“妍姑娘与我有救命之恩,谢某自然不能任你与逐月楼同归于尽。我倒是有个去处,不知妍姑娘是否肯与我同行?”
妍梦闻言喜道:“谢姐姐你……”想说什么,心中却又有些疑惑,“你何苦仍对妍梦如此好呢?妍梦算计了你,此番救你一命,不过是自赎其咎罢了,谢姐姐无须挂怀的。”谢芜菁摇头笑道:“非也,此行或许能让妍姑娘见到一个人,是以还非邀上妍姑娘同往不可。”
妍梦双目精光闪动,惊喜道:“谢姐姐说的可是……义父?”
谢芜菁点头微笑,心知妍梦再无拒绝的可能。
吕灀正与傅箫在二楼散座上闲谈,傅箫言及谢芜菁的伤势,吕灀只道不打紧,却没将谢芜菁这伤的奇怪之处说出来。
两人正言语着,却见谢芜菁走了下来。傅箫起身道:“谢姐姐,身子不碍事了吧?妍姑娘呢?”
谢芜菁笑道:“她累了,正躺在落雪房内休息呢。我有些话须同傅姑娘说。”傅箫见谢芜菁表情严肃,忙唤人添了个席位让谢芜菁入座,自己也重新坐了下来,静等谢芜菁欲说什么。
谢芜菁看了看吕灀,又看了看傅箫,淡淡道:“傅姑娘,芜菁有个问题,或有冒昧,不知当不当问。”傅箫自然道:“姐姐问我便是。”
谢芜菁看了看左右,见周围无人,低声道:“此番逐月楼大敌当前,不知月娘有无退敌之良策?”
傅箫知道谢芜菁有此一问,摇头笑道:“月娘的心思,箫儿向来猜不透。不过以我想来,不论黑风寨如何志在必得,怕也不方便公然对逐月楼这样一个风月之地妄动刀兵。即便真的来了,逐月楼的兵丁集合起来,也有近千之数,自守未必便怕了他。”
谢芜菁摇头道:“此是其一。怕的自然不是他强攻硬吃,可要是他们围城不攻,又或是盘踞于逐月楼四门要道,专劫来往商客,逐月楼如之奈何?”
吕灀闻言,轻声道:“这恐怕不会吧,黑风寨是马贼,舍弃奇兵趁乱袭扰,而干起了围成打援的勾当,这不是扬短避长么?”
谢芜菁轻轻道:“须知黑风寨早已不是普通的马贼了,封无稽聚众数以千计,三大骑营哪个都如同军队一般。他们若是真的用强,逐月楼是吃不消的。”傅箫也点头道:“到时恐怕月娘只能假意允诺他们提出的无理要求了,一旦如此,逐月楼也将落入黑风寨之手。”
谢芜菁淡淡道:“傅姑娘不要忧虑。芜菁愿为逐月楼请来一只奇兵。你看如何?”
傅箫目光闪动,好奇地看着她;吕灀却轻轻道:“是不是吕成风?”
谢芜菁点头道:“试问大漠之上,除了官军,还有能与黑风寨抗衡的势力么?况且此事关系到青云寨唇齿之危,青云寨未必便会等闲视之。这一个说客,却也易做的很。”
傅箫喜道:“如此自然再好不过。只不过又要劳烦谢姐姐多跑这一趟腿了。”谢芜菁笑道:“不妨事,我本来便要去一个地方,这趟便是顺路一为,便捷的很。”傅箫闻言,忙到:“谢姐姐这当口要去哪?”
“我与一位世外高人有约,在昆仑山解剑池与之相会。”谢芜菁淡淡道。她本是随口一说,心中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只听傅箫:“啊”得一声,心中惊愕莫名。
“谢姐姐要去……解剑池?可是去见千机老人么?”
谢芜菁点头笑道:“正是。傅姑娘可有话让谢芜菁代为转达?”傅箫却喃喃不语,显然心神已乱,不知如何是好。吕灀在一旁,本来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却想起“千机老人”这个名号听谢芜菁说过,因问谢芜菁道:“蔓菁……”
谢芜菁附耳在吕灀耳畔,说道如此如此,吕灀恍然大悟。傅箫这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罢了罢了,没什么好说的。谢谢谢姐姐了……”
谢芜菁见状,也不再勉强,拱手道:“如此也罢,烦请傅姑娘代为转告月娘一声,替芜菁请辞吧。”傅箫点头应允。三人这才方散了。吕灀与谢芜菁一道回落雪房间来。
“蔓菁,你什么时候动身?”吕灀刚进屋,便对着谢芜菁道。
“越快越好,今日已晚,明日一早便动身吧。”谢芜菁看着床上的妍梦,她兴许是一夜忧虑,未能睡好觉;此刻才放下包袱,竟然睡着了。谢芜菁与吕灀二人这般说话,她都一时未醒。
吕灀点头道:“如此说来,我便要收拾东西了。明日同你一道去。”谢芜菁忙道:“不,寒焉,你须得留在这。”吕灀奇道:“怎么?蔓菁,你不愿我同往,是怕我见到吕成风么?”谢芜菁笑道:“哪里的话,自然非是如此。寒焉,我让你留在此处,是另有要事托付。”
此刻妍梦已经醒了,坐起身子来,对着谢芜菁道:“谢姐姐,你不让寒焉姐姐同去,是否顾忌这逐月楼中还留有大江帮的奸细?”
谢芜菁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此人武功兴许不低。因此寒焉你留在此处,暗中留心,以备不测。”吕灀闻言,方点了点头,轻声道:“既然如此,蔓菁你自己小心。”三人一番闲言碎语,不再多提。
傅箫将谢芜菁的话转达给了月娘。月娘听说谢芜菁能请来青云寨作为强援,自然是欢喜不禁;便手书了一封书信交与傅箫,让傅箫拖谢芜菁转交与吕成风,并给了谢芜菁许多盘缠傍身。谢芜菁虽然自感用不着,可是仍然敬谢不敏。
第二日清晨,天色未明,大漠之上仍寒气逼人,两人便早早的上路。谢芜菁本不想惊动逐月楼众人,因此只由吕灀悄悄送到小镇的口子上。三人正要离别,却看到一人一骑从后赶来,水红色的衣裙,不是傅箫是谁?
谢芜菁虽不愿打扰她,可是她一大早赶来相送,自是满心感激。因此策马上前,拱手道:“傅姑娘,大清早的,还烦扰你相送。”傅箫忙摇头道:“不是的,谢姐姐,箫儿……箫儿有件事情欲托付与你。”
谢芜菁见傅箫说的恳切,忙想问何事。傅箫看了看吕灀和妍梦,低声道:“谢姐姐可否这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