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突然无声无息的站了一个大活人,竟瞒过在场的两个高手,这人是谁?
妍梦却并没有回头。她无力回头,却也不需要回头。因为她已经听出了来者何人。
“是傅箫傅姑娘吧,不愧是紫衣仙子的得意弟子,光是这等轻巧的身法和气息的控制,就足见功力之深湛了。”一句话未说完,傅箫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哎呀呀,姑娘你切莫再说,说的小女子我都快走不动道了。”
她嘴上说着走不动道,其实身影起落,眨眼间就来到了院子中,停在马车跟前。她从上到下审视了妍梦几遍,皱眉叹道:“哎,是谁如此辣手无情,将水灵灵的一个好姑娘伤成这样。”说着对着吕灀道:“吕灀姐,她叫什么名字?”
吕灀还未答话,妍梦自己先道:“我的名字我也忘了。别人都管我叫妍梦,傅姑娘便这般叫我吧。”
众人一番介绍罢,谢芜菁才道:“傅姑娘,我们未经许可便带她到了这里,个中无奈之处,还望……”傅箫忙摇头道:“谢姐姐你哪里的话,你们做的很对,现在城里有些乱,你们三个女人住到客栈中很不方便的,来这里就对了。”说着转身将大门掩上,复对二人道,“将妍梦姑娘扶下马车,大家进屋说话吧。”
四人因进了屋,傅箫才轻声道:“是谁下的手,妍姑娘可否将事情经过说与我听?”妍梦因又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她并不知谢芜菁和对手打斗的具体细节,因此谢芜菁少不得补充上去,只是只字不提她已经怀疑是战神门中人下的手。傅箫听罢,却淡淡笑了笑:“实不相瞒,这种事情,倒真像是秋水会的作为。”
妍梦未料到傅箫如此坦白——即便傅箫的紫罗门和秋水会没有关系,但毕竟同属战神门,而自己来历不明,身份可疑。因此心疑这是傅箫在试探自己,因笑道:“傅姑娘何出此言呢,连小妹都无法断定此系何人,傅姑娘何以如此肯定呢?”那傅箫早猜透妍梦心思,嘻嘻笑道:“妍姑娘莫要忌讳,紫罗门和全阳派井水不犯河水也已经有许多年了,这话刚才妍姑娘也说过,是不是呢?”
听了这话,妍梦苦笑道:“傅姑娘果然快人快语。”谢芜菁怕妍梦多心,忙道:“傅姑娘,你且说说此事何以见得就是秋水会之人所为呢?”
傅箫冷笑道:“我说的是‘像’秋水会所为,并没说就是秋水会中人干出来的啊。”她本想敛口不语,却见三人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方道:“我并没有看过现场,光听妍姑娘叙述,也无法断定是非。不过妍姑娘所受之伤,却系秋水会的武功所致,而且大可断定是全阳派的。这基本上是没有疑问的。”
“既然如此,傅姑娘为何说此人未必便是秋水阁全阳派的呢?”妍梦任其多么聪明伶俐,此时也被傅箫弄得有些糊涂,更别说谢芜菁和吕灀两个人了。
“兵法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又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妍姑娘虽是受全阳派武功之内伤,可是这也不足以证明下手之人必定就是全阳派之人啊。须知,世上会使一招半似它派武功之人,也不再少数。”话说到此,谢芜菁忽然想起白长老给她提过的:全阳派的镇派武学秘典:《全阳卷》在一次事件中散为上下两半,后半本有只言片语流转之际被大江帮所得到。因此大江帮的确有可能有人会使全阳派的武功。可是此番事件,大江帮是最大的受害者,又如何可能是他们中的人自相残害呢?这念头在她脑袋中一闪而过,并未说与人听。
却听吕灀道:“箫妹,按你这般说来,此事当另有隐情?又是他人有意陷害战神门咯?”吕灀这样一说,妍梦和谢芜菁都不由自主的想起青莽山丐帮大会上的情形,显然也是有人有意嫁祸战神门。谢芜菁却不由的看了看吕灀,心中暗想“寒焉你什么时候与傅箫如此亲昵了?箫妹二字叫的很是亲热啊。”吕灀似乎全然不觉谢芜菁心中的念头,继续道,“倘若真是如此,这事却是大江帮自己设下的局也未可知……”
话音未落,妍梦忽道:“这不可能。”众人都向妍梦看去,只听她道,“如果说大江帮为了陷害魔……神门,而有意做下这等惨案,甚至不惜暴露见山堂这个机密的据点的话,这又有何必要呢?陷害战神门有太多太多的方法,甚至根本不需如此大费周章……”她看了看傅箫,轻声道,“请恕我不敬,贵派的名声在江湖中实在不怎么好听,大江帮又是天下第一帮会,一呼百应毫不为过;只需大江帮一声令下,自然可以召集众英雄共……”说到这,她觉得底下的话有些难说,反正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因此敛口不语。
傅箫却不以为忤,反倒笑着点头道:“这也有道理,如果不是见山堂暴露在先,又或是被他们查出其中或有奸细,小妹我也着实想不出大江帮为何要将上下数十人全部杀光。难道此事真是他所为么?”
这最后一句说的颇为轻细,以至于妍梦并未听清,谢芜菁和吕灀却听在耳朵里,忙问道:“傅姑娘以为是谁?”
“全阳派中道凋零,当事派中有如此武功的高手,只有数人而已。除了青云寨寨主以及秋水会宗主曲葑之外,只剩下一个人,听说此人最近的确来到了大漠之中。”傅箫轻轻道。
“你是说司空辇么?”
谢芜菁此话一出,引得傅箫奇目相向:“谢姐姐何以知道司空辇?”
“略有耳闻罢了,其实并不熟识。”谢芜菁想来,如果仔细交待,恐怕会透露出白长老的事情,反不为美,因此如此一语带过。傅箫并未深究,轻轻点头道:“不错,我说的就是此人。若是此人的话,那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天大的仇人,倘若他心情好,到了他手中可以舍命相救;无辜之人,若是遇着他不如意,没犯着他他也能将别人揍个半死。这样一个人,今次背负师命来到这里,还有什么手段用不出来的。不过他此番的来意,应该并不在大江帮,为何跑到见山堂去惹事,恐怕也难以解释……难道……”傅箫说到这,不再说下去。谢芜菁闻言,忙道:“他此番是为何而来?傅姑娘能否明言?”
傅箫笑着看了看谢芜菁,淡淡道:“此事是秋水会经年的一桩公案,现在也该到有个说法的时候了。此事谢姐姐你真想知道么?”谢芜菁不由想起白长老口中的那段全阳派内讧之事,傅箫口中的这个“公案”,恐怕所指的就是这个吧。她点头道:“当然,傅姑娘若肯明言,谢某感激不尽。”
“他奉师命,来此地取一个人的性命。夺回半本武学秘籍。他要杀的人,便是青云寨之主,吕成风。”
傅箫话刚说完,谢芜菁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她旋即想到:吕成风受了如此重的伤,倘若又遇到这个对头,那真是凶多吉少了。因此一时竟管不得许多,一门心思只想着要回到青云寨,将此事通报与吕成风知晓;甚至还想着若是能够与他一同抗击强敌,恐怕胜算应当会大一些。吕灀在一旁,将谢芜菁的表情看在眼里,虽说她知道这是关心则乱,可是也不再想说什么,只是心中暗暗叹息,知道谢芜菁有此想法,且是一定无法更改的了,因道:“蔓菁,你想去的话,就去吧。”
那傅箫和妍梦没有吕谢二人的心意相通,不明白吕灀这没头脑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忙道:“谢姐姐想去哪里?”
“青云寨。”
谢芜菁见吕灀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不免有些脸红,口中囔囔的答道。
“谢姐姐……你要去见那天夜晚的那个向你出手的人?这是为何?”妍梦不知道谢芜菁和吕成风之间的这一段故事,因此心中有些疑惑。傅箫心中有数,却也跟着道:“是的呀,谢姐姐,你现在去那个地方,恐怕他理都不会理你,见都不会见你。恐怕还会差人将你制住,关在大牢之中。你真的要冒此大险么?”
“不。”谢芜菁摇了摇头道,“他不是这样的人。相反,我有种感觉,此番一去,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即便这个感觉是错觉,至少我也能弄清成风和秋水会究竟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说道这里,她又想起那个夜晚,吕成风绝情的欲取她性命的样子,不免有些心寒,轻声道,“还有,我们之间有些误会,误会总归是要解开的。我有些话非问不可。”说罢她看了看吕灀,淡淡道:“寒焉,交给你了。”
吕灀心神领会,轻轻点了点头。谢芜菁更不迟疑,转身便欲出门。傅箫忙唤住了她,随手将一把短刺放在她手心:“谢姐姐,这把精铁短刺你且拿着,如要攀爬青云寨前的峭壁,兴许还用得着。”谢芜菁抱拳称谢,牵起马转往城南风来客栈中打了一壶酒,便径自出城而去。
不一会,谢芜菁便驻马于青云山下。山上,青云寨寨门紧闭。夕阳染得整个青云山温暖动人,熠熠生辉。
她已经递上了拜帖,可是里面半天都没有动静。眼看斜日西沉,自己也渐觉饥肠辘辘。看来吕成风是真的和自己彻底绝交了;若是自己没带水酒来,这漫漫长夜还不知要如何挨过去。
她在青云寨呆了有一阵,从未见过大白天青云寨紧闭寨门的情况,青云寨中必定出了什么情况;而且大有可能是吕成风出了什么情况。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紧张。
看来再这样傻等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收获,即便等到明天,里面也未必会给个答复。她决定一会等天色尽黑,便趁着夜色进去看看。
正如此想着,青云寨的大门却轰然敞开。谢芜菁抬眼望去,里面一个大汉骑着赤红蛇骏马下山而来。远远看去便能认出,此人正是林靖。林靖单人匹马,谢芜菁一看便知道是下山传话而来,忙拍马赶上去。两人相距数步勒住马头,谢芜菁忙拱手问安:“林大哥近来可好?”
林靖点头笑道:“还好,多谢姑娘挂念。林某此来只是替吕帮主带一句话,他说此时此刻,不便相见。谢姑娘不用再此地久留了,还请回去吧。”
“林大哥可曾说过芜菁有要事相告?”谢芜菁还不忍放弃。
林靖叹气一声,沉声道:“谢姑娘,实不相瞒,即便是我,此时也见不到帮主。所以……”话未说完,谢芜菁便忍不住道:“什么?他伤成这样还不安心在寨中养伤?”
“伤成这样?谢姑娘你这是何意?成风他并未受多严重的伤啊。不过他至从前日返回寨中,就总是郁郁寡欢,今日干脆谁都不见,自己躲在房中喝闷酒。”
“哦……”谢芜菁听得吕成风并未受多么严重的伤,虽然颇觉惊讶,却也并未多想;只道是吕成风奇功护体,恢复的极为迅速。可是听到他如此郁郁寡欢,却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这说明吕成风到底对于当夜所谓心有愧疚;忧的是大敌当前却如此不振,这实非智者所为。吕成风身为一寨之主,却如此颓唐,这岂不是更贻害无穷么?因道:“林大哥,我知道了。你让我进去吧,我有办法让成风振作起来。”
林靖也早预料到吕成风近日所为,必定和这谢姑娘有关系。自从谢芜菁出现,吕成风逐渐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世人都道吕成风是杀人不眨眼的枭雄,惟独他了解吕成风实际上是一个多情种子。当年吕成风的妻子柔嫣难产而死,吕成风因此消沉了好一阵。这次莫不是要重蹈覆辙么?只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因此早横下一条心,就是不能让谢芜菁再次出现在吕成风的面前,故冷声道:“谢姑娘,林某言尽于此。成风之所以会这样,其原因你应该也清楚。林靖敬你是个爽快人。就此别过吧。”说罢更不多言,转身拍马便走。
谢芜菁听了此话,一肚子的不服气,一肚子的不甘心。因此更是横下一条心,管他青云寨防卫多么森严,她今日还非潜入寨中不可。因此反而定了定心,大声道:“既然如此,小妹告辞。”说罢,也掉转马头,往青云山不远处的青云谷而去。
谢芜菁到了青云谷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喝了几口烈酒,一肚子的爽快。随后,换上了一身夜行服,提上一把短刺,藏在胸口;舍了马,展开轻功往青云山飞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