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长老面面相觑,小丘上的丐帮众豪杰也都无言以对。亲眼见到这“紫莲砂”的厉害,果然和传说中魔门内功的阴毒相差无二。
一会,冯长老冷冷道:“姑娘,如你所说,此时这丐帮之中便有残害本帮弟兄的凶手,而且这凶手在帮中可谓是权势极大,是这样不是?”妍梦点了点头道:“不错。”那冯长老又道:“以姑娘之聪颖,恐怕心中早已知道是何人所为了吧?”妍梦却笑道:“小女子并不知道这是何人。冯长老你却有何想法不成?”那冯长老只是冷笑不语。
一时丐帮群豪中有人问道:“如今白长老究竟生死如何?”那妍梦刚想说话,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原来自己体内毒气虽消,但是精神损耗却难以计算,因小声对着谢芜菁道:“谢姐姐,你将义父之事简单说说吧。谢芜菁点头,因将自己如何结识白长老,如何被大江帮所擒,之后在见山堂的所见所闻统统说了出来——只掠过了当夜偷听四位长老议事一段。众人闻言,尽皆议论纷纷。甘、陈两位长老也是漠然不语。忽听那冯长老大笑起来,谢芜菁看去,只听他道:
“妙妙妙,姑娘果然是伶牙俐齿、机智过人,以身试毒也颇让人佩服。可是姑娘有几处疑惑,老朽我也有几处疑惑。”妍梦此时无甚气力,只看这冯长老,等他说下去。只听冯长老沉声道,“首先,姑娘的推断有理有据,看似合情合理,可是有一处老朽却想不通,如此大的血案必有其缘故,更何况是在青莽山大会之前花如此大的动静、谋划的如此精细,难道就为了杀十来个丐帮弟子不成?即便说是想要嫁祸给魔门,这道理也难以让人信服。这是其一。”说着,底下已经有几名丐帮弟子点头赞同。
“其二,这紫莲砂在姑娘口中来历甚是稀罕,可是这一切都只是姑娘你空口白话而已,如何见得就能说明白大哥的下落真如你们所言呢?江湖中传言白大哥早已命丧魔门,而姑娘来历不明,身份颇可怀疑。你那枚味了毒的精铁暗器更是来的蹊跷的很。谁知道这是不是你早有准备的道具?”
话说到这里,妍梦被气得脸色青紫,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谢芜菁忙扶住妍梦,低声对妍梦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且让他说下去。”
那冯长老继续道:“不过这些皆非是要紧之处。最让人疑心的是,姑娘为何对魔门妖孽的掌故如此了如指掌?难道说在场之人只有姑娘见多识广,其他人都闻所未闻么?”
此话说的十分无理,因为妍梦那一番话并非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不过是当时无人想到这一点罢了。可是此言一出,却惹得群情激奋,仿佛丐帮群豪都被一个小女娃玩弄于股掌之上似的。妍梦心中冷笑,在谢芜菁耳畔低语道:“谢姐姐,今夜连累你了。”
谢芜菁正不知道妍梦此言是什么意思,却听那冯长老又道:“老朽却有一个解释。不知姑娘愿听不愿听。”谢芜菁便随口道:“但说无妨。”
“以老朽之见,当日林中伤人者是你们;意图在这青莽山丐帮大会上捣乱的是你们,杀害白长老恐怕和你们也不无关系吧。”话音刚落,地下的群丐都纷纷恍然大悟似的嚷了起来。谢芜菁真是被气的无可无不可,怒道:“你这满口胡言的老泼贼,当日破庙之中残杀自家弟兄我都没说你,没想到你先倒打一耙!”那妍梦未料到谢芜菁会将这个说出来,刚想阻止,哪里还来得及。却只听冯长老冷哼一声,怒道:“破庙,哪个破庙?姑娘你又是何时看到老朽杀害同门弟兄了?”
谢芜菁也知道自己一时冲动,说出这些全无对证的事情来实在不智;可是既然对方逼问,也少不得道:“三日前的晚上,离此地东南约百里,一处废弃的小庙之中。”那冯长老闻言,哈哈大笑道:“可知你这妖女胡言乱语血口喷人。老朽一路同甘、陈两位师弟从北而来,又怎会在三日前出现在东南方向的吐蕃破庙之中?此事有甘、陈二位长老及一干弟子都可以作证。”说罢,看着甘、陈两位长老,陈长老也点头道:“不错,冯大哥一路同我等从北而来,从未单独离开过,你这姑娘一无人证二无物证,空口白话便想诬陷我们丐帮长老,岂非欺人太甚了么!”说着上前一步,竹杖轻轻敲了敲地面,虽然全无用力,地面却发出一声“咚”沉闷的声响,余音良久不消。
谢芜菁闻言,心中不由一凛,人愣在当场。看此情形,对方不想是在谎言哄骗,而且当日她的确没有亲眼看见冯长老本人,因此心中不禁想到:难道此事其中尚有隐情,当夜之人确实并非冯长老么?因为有了此种想法,几日来种种疑惑之处纷纷涌上心头,如此看来,今日倒的确是自己莽撞了。那冯长老见谢芜菁闷头不语,不知她心中所思所想,还以为她还想狡辩,抢着道:“够了。姑娘你屡屡冒犯本帮,现在又诬陷老朽残害本帮弟兄。即便那些遇难的弟兄不是你亲手所杀,恐怕和你也不无关系。你虽然是一介女流,老朽却仍是难以放过你。来吧,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敢在丐帮群豪面前如此张狂放肆。”说着,上前一步跨在平台中央,与谢芜菁面对面站着。
谢芜菁见状,手按宝刀,冷笑道:“怎么,丐帮想以众欺寡了么?今日之事或有隐情,谢某查清原委后,定会给众位英雄一个交代。可是如果你们苦苦相逼,那休怪谢某手下无情。”那冯长老闻言喝道:“妖女,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一个手下无情!”说罢,挥起竹棒便向谢芜菁这里劈将过来。两人距离原本有七八步,转瞬之间竹杖却已经劈到了跟前。
谢芜菁早料到了这一节,展开魅影身法,身形轻巧的一晃,人已经站在了冯长老的身后,提刀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抹,正帖上冯长老转身横扫的一棒。两人这一交手看似轻巧,长刀却在刀鞘内无来由的“嗡”的一声闷响,余力不消,几重不同的力道从刀身往手上传了过来,将谢芜菁原本轻巧灵活的动势减缓。
魅影身法讲究的是因势而动、借力而行。而此时几重力道交错,让谢芜菁借无可借。眼见着冯长老后续数招凌厉的杀将过来,她忙挥起宝刀,硬碰硬的连挡带消,全无素日来的游刃有余,反而大显支拙。
不但如此,冯长老的杖法火候拿捏的极为老到,力道看似凌厉凶猛,却总是点到为止——如此杖法,俨然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让谢芜菁极是压抑。更兼他内力深厚,因此杖法也是势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如此下去,岂非全无一丝胜机?
“吭”
谢芜菁不敢再托大,霍地钢刀出鞘,明晃晃的白刃击在对方挥过来的竹棒之上。竹棒之中内力充盈,砰得一下将钢刀弹开去;谢芜菁的刀势却并不因此有丝毫减弱,顺势折了个角度又跟着攻过去,一连数次,刀势翻滚绵绵不绝,竟已然有数成狂沙刀法的刀意融汇其中,即便谢芜菁没有内力驱动刀法,可招法绵绵不绝,赫然澎湃,却也是丝毫不落下风。一时间,宝刀和竹杖砰砰之声不绝。
一般来说,竹杖和钢刀对敌,只可用抹、挑、缠、引等招法,决不可硬和对方刀刃相抗衡,这道理是很简单的。可是这跟竹棒似乎是精钢打制的一般,与谢芜菁手中的宝刀一连击打数次,每次都是真力与谢芜菁沉重威猛的刀势相交击,却丝毫没有断折甚至是划痕。对方毕竟是大帮派的长老,内力强横一至于斯,谢芜菁也不禁心中暗叹。
谢芜菁的刀法本就是从战场厮杀中练得的,每一招都干净利落,务求简洁实用,本就不惧怕对方的强打硬攻,反而是对那些巧力拆斥的武功套路较为吃力。此时更加上狂沙刀法一刀之间数层变幻的奥妙刀意,刚柔相济,又更兼白刃多少限制了冯长老自身内力的效用;故而即便是冯长老内力雄强,却渐渐的反落了下风。再者冯长老舍弃竹杖巧力缠斗拆解的长处,硬碰硬的用内力恃强取胜,故是其本人的武风和性格使然;也是为了在气势上压倒谢芜菁,以显示丐帮之威严不可冒犯。谁知这种打法内力消耗过巨,他本以为谢芜菁看起来毫无内力,不论如何自己比拼内力也是稳胜之道;却没料到谢芜菁越打越强,虽然纯用自身气力,却过百招而毫无减退的势头,他哪里知道谢芜菁来自另一世界,其身理结构和这个世界中的人都颇不相同:不但体内气血充盈绝非常人能比,骨骼筋肉之强健有力,更非常人能够想象——他还以为自己错判了对手,对手原是一个真气精元深藏不露的宗师级高手,已经将内力修炼至了了无形迹的层次——因此心中渐渐有了怯战之意。
话说两人激斗正酣,周围观战之人虽各自心急,却也没有插手的余地。妍梦渐渐恢复了气力,心中虽然也想着脱困之法,却一时没有什么主意。一会她见谢芜菁的刀法一招紧似一招,冯长老却不再以自身内力相抗,反而用起了棒法之中的引、抹、撩、挑等技法,心中不禁暗笑:难道冯长老自觉不敌么?因此心念一动,便大声笑道:“老前辈宽仁大量,手下留情了,多谢多谢。”
谢芜菁的刀法千奇百怪,不但将狂沙刀法的刀意融汇于此,什么鞭法、枪法、棍法统统都化用在刀法之中,冯长老极不适应,他也可以说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可是哪里比得上谢芜菁这个从小打到大的,赌斗真气刚才先输了一节;这次较量招法机变竟也无法速胜。须知道在自家地盘,自己又是在场丐帮众人中资格最老的——虽然不能说是武功最高的——但是对手是一介女流,倘若不能速胜那便是败了。因此不免心浮气躁,招法更加滞重。正当此时,却听到妍梦在一旁这般嬉笑,心想难不成这小妮子还在帮自己找台阶下不成?心中既有此想法,更兼着一通打斗下来,早探出了谢芜菁身上并没有魔门内功,和魔门妖孽看来并非一路,便有了几分休战之意。他紧挥几刀将谢芜菁逼开,跳出战圈,持杖在胸前道:
“姑娘功夫果然不凡。如姑娘所言,今日之事可能另有隐情。只需姑娘将白长老之事情一一说来,并留下绿玉杖,你们大可离去。丐帮也不愿为难两位姑娘家。”
这话说的漂亮,可是谢芜菁却一点好脸色也没有:“刚才我说的句句属实,信不信在你。白长老的确有危难,可此事和魔门的确无关。至于绿玉杖……”她刚想说“既然是贵帮之物,理当奉还。”可是忽想到这绿玉杖毕竟是白长老之物,自己不方便做主,便看了看妍梦,只听妍梦接口道:“绿玉杖是帮主信物,小女子受义父所托,本应当将此物交还与今日选出的代帮主。而后一同救出义父,小女子亦不负义父所托。可是今日丐帮之中疑案未明,此物不可轻易交出,以免落入奸贼之手。”她这样说这人,眼睛却看着甘长老。
那甘长老看着冯长老打斗一番不占上风,本就有些恼火,听到妍梦这样一番话,目光还看着自己,不禁勃然大怒:“你这个作死的贱人,你说谁是奸贼?”妍梦轻轻笑道:“奸者自奸,我并无指名道姓,甘长老何来无名之火?”那甘长老冷笑一声,喝道:“别以为今日之事如此容易了结。你们既不肯留下绿玉杖,那丐帮只能无礼,将二位姑娘留下了。”
说着,一声令下,十二位丐帮弟子跳将上来,将谢芜菁和妍梦围在当中。谢芜菁不明白这是什么阵势,便看了看妍梦。妍梦会意,轻轻道:“乞活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