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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广州的船总是不开

从中山大学辞职以后,鲁迅继续着他的名人生涯。有人托他写中堂,有人让他画扇面。鲁迅很是恶作剧,对于求画的人说,画呢,我不会,不过,早些年在教育部时曾经临摹过几幅活无常,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画一画。果然,对方便再也不提索画的事了。

鲁迅离开厦门大学不久,章廷谦也离开了。他到了杭州民国日报做编辑。大约是编副刊,给鲁迅写信,问他什么时候离开广州,又想去哪里。

鲁迅在1927年6月12日给他回信,写道:“我之‘何时离粤’与‘何之’问题,一时殊难说。我现在因为有国库券,还可取几文钱,所以住在这里,反正离开也不过寓沪,多一番应酬。我这十个月中,屡次升沉,看看人情世态,有趣极了。我现在已编好两部旧稿,整理出一部译的小说。此刻正在译一点日本人的论文,预备寄给你的,但日内未必完工,因为太长。每日吃鱼肝油,胖起来了,恐怕还要‘可恶’几年哩。”

在广州的鲁迅,日子倒也逍遥。吃荔枝,龙牙形状的香蕉,偶尔还出门去做做名人,讲演或者题字,颇有一番闲趣。

中山大学将鲁迅五月的工资发了,整个五月,鲁迅均没有上班,但是因为他辞职学校没有批准,辞职书退了三次,鲁迅又送了三次。所以,学校颇想讽刺一下鲁迅,发工资给鲁迅,看看鲁迅的反应。鲁迅在给章廷谦的信信里写到工资,很是调皮:“中大送五月的薪水来,其中自然含有一点意思。但鲁迅已经‘不好’,则收固不好,不收亦岂能好,我于不是不发脾气,松松爽爽收下了。此举盖颇出于他们意料之外;而我则忽而大阔,买四十元一部之书,吃三块钱一合饼干,还吃糯米糍(荔枝),龙牙焦,此二种甚佳,上海无有,绍原未吃,颇可惜。”

中山大学本来想给鲁迅一个尴尬,结果,鲁迅很高兴地接了工资,五百元钱,对于当时的生活,是挺阔气的。从购买力的角度上说,至少相当于现在的六万元人民币。于是他开始买平时不舍得吃的水果,一边吃一边不忘记赞美中山大学,这是中山大学送的。

还花四十元钱买了一套《太平御览》,那是一套颇为宏大的书,平时舍不得,这次终于可以不心疼地一次购下。

中山大学很奇怪,除了林语堂之外,几乎将厦门大学的国学院全都挖空了,鲁迅先来,孙伏园先在中大,而后去了武汉。后来到的,有丁山、容肇祖、顾颉刚、罗常培。看来,中山大学的校长朱家骅有厦门大学癖好。

鲁迅和孙伏园在芳草街开了一个北新书屋,主要是替上海的李小峰卖书,顺便也销售在北京的韦素园和李霁野们弄的未名丛书和《莽原》杂志。

有一些账目要对,还有一些书是新到来的,总要卖上一阵子,才能收拾。所以,鲁迅决定在广州再停留一阵子。给章廷谦寄去了新翻译的一段鹤见祐辅的《思想·山水·人物》中的一段,结果,章廷谦的刚刚到岗位不久,便变化了,辞职不做了。

鲁迅只好写信给他,让章廷谦将自己的稿子转给杭州的《三五日报》的副刊编辑严既澄,因为,那是一份刚创刊的报纸,鲁迅接到过严既澄的约稿,却并没有寄过稿子给他。然而,章廷谦很快写信来,告诉了鲁迅先生一些《三五日报》的内情,鲁迅便作罢,将稿子发给了《语丝》。

七月下旬,鲁迅在广州市教育局做了著名的演讲:《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因为决定要将书店关了,所以,去书店的次数多了。

鲁迅在街上新发现一种水果,叫做杨桃,这是《两地书》中许广平告诉过他的,将杨桃洗干净,横着切开,是一个五角星,挺好玩的。鲁迅将吃杨桃的体味告诉章廷谦:“此物初吃似不佳,惯则甚好,食后如用肥皂水洗口,极爽。秋时尚有,如来此,不可不吃,特先为介绍。”

这是1927年8月2日的信。

因为孙伏园到了武汉的《中央日报》编副刊,便发了鲁迅和他的通信,鲁迅在信里自然是大骂顾颉刚,于是顾颉刚便给尚在广州的鲁迅写了一封声讨信,信里要求他留在广州不要走,他要起诉鲁迅。鲁迅看到信以后很是快乐了一阵子,给章廷写信说:“鼻在杭盖已探得我八月中当离粤,今日得其来信,阅之不禁失笑,即作一复,给他小开玩笑。”

因为鲁迅即将关闭书店,所以,大多数人都知道,鲁迅要离开广州去上海了。再加上上海的李小峰也等着鲁迅前去主编《语丝》,大约也会散布一些言论。

然而,鲁迅去买不到船票,广州码头上有两种船,一是通往香港的招商局的船,再则是太古公司由广州直接到上海的船,然而,太古公司的工人正在罢工,所以,船开不了。如果坐招商局的船转往香港,再转折,鲁迅随行所带的书籍太多了,嫌麻烦。

1927年8月17日鲁迅给写完信以后,一直等了一个月,也没有上得船来。太古公司的船于九月中旬复工了。鲁迅收到燕京大学张凤举的来信,邀请他去讲课,他回绝了。

1927年9月11日,鲁迅日记里载,“下午蒋径三来,同往艳芳照相,并邀广平。”要离开广州了,鲁迅和一个经常帮助自己整理资料的青年人合了一张照片,并自己也单独照一张相,因为李霁野写信给他说,有一个俄罗斯的女画家,想给鲁迅做一个雕塑,需要照片。

在9月19日晚上给翟永坤的信里,鲁迅写到了自己到上海以后的打算:“我先到上海,无非想寻一点饭,但政、教两界,我想不涉足,因为实在外行,莫名其妙。也许翻译一点东西卖卖罢。”

这是鲁迅决定在上海做自由撰稿人的初始,9月27日,鲁迅先生终于买到了船票,这一次,他带上了许广平,开始了他们的蜜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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