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洒了许明城满衫,当他回过神来时,佳人已跌入怀中,鲜血从她腹中涌出,银簪只剩下簪尾握在她手中。
奄奄一息的拓跋芜曦却是勾出了一个嫣然的笑,“原来……到了此时,你……还愿来接住我……”
血染了许明城的衣衫,浸透了那并不算厚实的蟒袍,带着些微余热。
拓跋芜曦弱弱地伸出手,许明城魔怔了一般地将手递到她手里。
拓跋芜曦握着他的手,鲜血染了他的手,“明城,对不起……”
“为什么?”许明城颤着手握着那手心布满老茧的手,任血沾了自己一身,百口也难辩,“就连自己的死,都要拿来利用一番吗?”
“明城……你见过那沙城吗?满城满城的……都是饥民。除了黄沙……还是黄沙,没有吃的……就是……人吃人……”拓拔芜曦瞳孔有了涣散之色,却仍固执地瞧着他的眉眼,断断续续地述说。
有血从口中溢出,有泪从眼角滑落。
“我是被养父……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没有他……我……估计……已经成了……饥民的口粮。”
“我是……西夏可汗的女儿……是西夏的公主……我不想……我的子民……再过那种日子……虽然……很抱歉,但……我……没的……选择……”
许明城抱紧了拓拔芜曦渐渐冰凉的身体,无法言语。
“明城……对……不起……”
拓拔芜曦抬起的手,还来不及再去抚平他眉间的疙瘩,就已垂落。
许明城抱着她冰凉的尸身,只觉得今夜的风,再凉没有了。
猩红的灯笼照亮两人煞白的面庞,惊了宴中谁人?又称了谁的心,如了谁的意?
他已然不想再去思索……
安泰二十八年,四月一日,刚刚继承王位四个月的豫章王下了大狱,西夏使臣愤怒地要将他大卸八块,并扬言西夏可汗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西夏和大姜刚停歇了十年的战火,再次起了苗头。
一年之内,接连两次凶杀案,闹得京都人心惶惶。
各国使臣,除了嚷嚷着要讨个公道的西夏,皆逃难似的急忙启程回国。
使臣回国,京都封禁暂解,这京中的消息,也终是随着这些归国的使臣,传遍了整个大姜。
刑部大牢里,青衣公子屏退了狱卒,在形容憔悴的许明城身旁蹲下,“明城你放心,西夏公主一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文晏,你说一个人,若是心都死了,还算是没事吗?”许明城幽幽地问着,仿若九幽之地的游魂问阎王自己还有多少寿辰。
付文宴一惊,猛地扳过许明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低声呵斥,“许明城,我叫你与她演戏,可没叫你假戏真做!”
许明城死水一般的眸闪了一下,睫毛微颤,良久,勾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笑来,“你不也没告诉我,父王会是一枚死棋?”
“……”付文宴无言以对,松了扳着许明城双肩的手,最后愧然道,“对不起。”
许明城嗤笑,靠在冰凉的大牢墙壁上,瞧不见神色。
“我答应过豫章王会保下你的性命……”付文宴道,“想来他也不愿见你如此。只是未料……你会入戏如此之深……”
许明城没说话,就在付文宴以为他不会再搭理他时,却又听得他若有若无地道,“都道戏子无情,但若戏子不以情入戏,又何以能诱他人入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