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被长刀刺穿,寒锋倒转,让血光四溅,纤白的衬衣男人踉跄着倒退两步,平淡的眼里是自己被污濯的衣领。
“真是把……让人心醉的刀。”
紫黑的万臂魔神蓬得消散成大片光点,向上升腾,逆着淅沥雨,最终逝灭无形。
晓平淡地抽出灿金之刃,野兽的身躯戾嚎着,一纵深贯的斩痕顶破了天元前脊后,让惊呆滞目的人捂住嘴,不可置信地从黑袍之间穿过,望见面具人背后的光景,
水泵四溅汨汨撑起水毯,边沿正散;大楼破开巨口,本就强撑不堪的玻璃尽数破碎,曾是车往人行的十字交通道被魔神狞厉举起的刀斧砍砸,深丈余,纵贯十几米远————这样的斩痕延伸尽至道路尾首。
但持刀的兽终于击杀了魔神,在亮渲的雨幕中静立,聆听天外之音。
“你已击杀16.3级伊赫,魂噬生效,等级已提升至18.0级。”
他随着一同漂浮,起落,心绪飞起,希望最终沉落。
那么,去猎杀下一个吧。因为他是掠食者,撕咬同类的血肉,吞咽成血而活。
————因为他背负所谓黎光之名,却亦步亦深地沉入黑暗。
夺辉的长刀只能拯救他自己,拯救不了其他人。
这就够了。
……
竹林。
无风,无痕。
每一把竹锋傲立无言,青萃绿滢,有命泉凝成清郁的圆露,几欲滚落。
薄云氤氲连波在树与树间,天外的秘境,烂醉在溪香天明:
予有印境一首
月稀太空青,竹间一茅蔽
垂酒一纵歌,低首一笑,剑明更鼓,报天时
“一更————”
“…”
“两更,诶———”
静立低苔的茅屋,行着那少年打更。
惟有卯鼓交击,微带沉闷、又被雾水霉了些的声响四散播舍,走到竹间,行不通,
便悠然驾起,旋着空响,燃尽最后的余韵,升上天朗晴虹,
那一处,它自傲,举目皆是青玄云白,天顶无上,青朦濛的玄晕横覆于此,疑心是散碎的太古青天一片。
只千亿座无源倒天山低高落错地悬浮,那溪竹一片也不过是万分之一,苍茫些许而罢。
望着白衣仗剑,默然勾唇的无尘青年,少年脚步不停,手上只一顿,便哂笑扬头:
“四更咯。”
那一刻,青玄之境刮起了风。它激荡,电迅,让后人一判,都纷纷摇头,苦叹那终日知了不知。
————
但这风终于是停罢,白袍翻飞振振而覆,伴随一声轻喝,九孤之锋便如蛟蛇电射雳过,一线清痕,另剑斜断。半截剑锋锵然斩飞,飞上无限之碧霄,而显露出剑后少年略有呆愣的目光。
“这一剑,够那四更之鼓了吗。”明袍轻覆落空,白煜尘施然着地。他只看着那少年,看着转枢堂前打更人,确认一件事实。
于是少年失笑摇头,把断剑随手一扔:“也罢!也罢!我在此鸣鼓千载,还未见过这般的剑。称不上最是犀利,但能让我窥出些希望。按那规矩,我便依你一事。”
他悠悠然转过身,缓缓张开双臂,于是地天青空,寰宇皆震。那茅房前盛起无数轨痕错综,空宇的长河自下而上地恣流,虛朦齿轮缓缓咬合,旋即沉闷地踏出不可扭转的一步。
“转枢堂打更人在此,我要问你,哈哈哈————”
伴着少年无所肆忌的大笑,齿轮彻底地开始沉动,青光越发明皓,眼前的宇痕疾速流经天河,在那碧波前,他威严质厉:
“天地之间,何处欲之?”
“便是那黑渊也,老先生。”
后来一步的灵界之主随执剑人一同恭敬俯首。
……
“蓬……”
在暴海汹流、天昼明绚之下,一束绿芒歪斜斜歪地挣扎着攀向天际,每一记波涛中嗜意的喊杀都能让它震颤,使它断翼而坠入地极的界线。
它不过终究还是盛起了,在毫秒微刻之间绚烂,分散出无数短肢,在生命的尽头向着那片白明伸出了手,好像要祈求些什么。
“轰!!”
终于像样了点的轰鸣短促地轰然爆开,音浪一时间扫蔽了囚笼中无数困兽的血气与嘶吼,可显然这不代表那倒灌入克约兰赛尔之杯的鲜血会因此迟缓、停滞而消逝许多,只是让人先发地看见笼子前那铁锈血污浑沾的窄门被缓缓打开,与伴随而来的令人心慌疯狂的“吱吱”声,像是猎物在惊恐疯狂中伸矮挣扎却晚,只被一毫一分地拖入人口,
让人想起那洁白整齐的棱块的牙是否也显得苍白了些,缓缓地掀起张开时,是否也像那交错丛生的血牙,而那张嘴的上方是一对璀璨石血红,它噙着淡漠与微笑,渐渐匿下,
匿在那黑,而阴影淡笑沉静地步入舞台。
绿色。
晓微微俯身,长靴踩住伊赫尸首的头颅,将长刀拔出,而侧头望,感受到那绿意中的死亡与恐怖。
那片绿升起的地位是百业,在中危区与高危接壤之处,此刻是最为混乱的战场一处,依许庭所言,这代表强敌。
蓝色便能有二十级以上,绿色至少也是十七。
不同于辕晓天凭着掌控感寻找斩死的藏匿伊赫,盛起的绿光代表它已经出手,正渴饮鲜血,大肆屠戮。
晓清楚自己不用追寻过去,这是军方应该走在前面的路。
“砰砰砰砰!”
左后十几米远,手在颤抖,黑犬昂首狂吠四声,橙澄黄的圆流体、分明顶平却又尖锥一般的利刃簇地没进血兽的身躯,但它只是晃了晃,于是咆戾着,四肢奔伏,而追赶上去,在它崩溃惊叫的声响中一口咬下。
“噗通”,人与犬与狗一同坠倒,他趴伏在它的身上,纵情地畅吞,如虹的鲜血倒吸入那野兽讨好急切的口而使那几块撕裂般的黑洞被急速填合,他身下的人手脚扭曲了,麻成一团,脖子上的血管狞厉暴起,浑身血肉却缓缓地萎缩。
它预见了那处平静暗黑的即将来临,感受到胸腔中的灯火摇摇,欲熄。
在最后一刻,它把黑犬扔向远方,而眼睛望见了那高处的苍白面具,修长的绚金长刀,与淡漠的眼。
他果然还是不想放弃,于是挣扎着伸出了手,那皮肉附着几丝的白骨隐约显现在愈发昏暗狭窄的目里,他张开口想说。
不过一定说不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