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去吧,还在等什么?”可能是不满杨树磨磨蹭蹭,旁白催促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催什么催。”他不耐烦地回应道,伸手拉开了密码门。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封闭走廊,没有窗户,天花板上一片蒙蒙的白光提供了照明。
两侧的墙上,有色彩斑斓的壁画。
当他踏入走廊之时,壁画中的人物陡然活动了起来,如同皮影戏一般,拉开了一场人生的大戏。
可惜戏中的内容杨树早已知道了。
第一幕,男人在殴打着女人,小男孩躲在一旁的房间里,用被子捂住头,无助地哭泣着。
“他讨厌酒,更讨厌喝酒的男人,他那时还小谈不上懦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也许是因为妈妈也在哭?”旁白的解释在杨树耳边响起。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虽然他什么也没有做,对吗?”这句话显然是在向杨树提问。
“人生中最无助的事情莫过于碰见一个混账老爸了,虽然我连倒霉的机会都没有。”杨树这句话,既是回答,也是自嘲。
随着他脚步的移动,第二幕壁画也活动了起来。
那是在一条大街上,一家三口正沿街闲行走着,男人在前面,女人牵着男孩在后面。
女人不小心踩掉了男人的鞋,连忙点头哈腰认错,换来的是一记凌厉的耳光。
已经长大了些许的男孩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毅然挡在了自己父亲的身前,用头顶向对方的腹部。
趔趄几步,卡车急速驶过。
脸上一热。
男孩呆住了,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铁锈的味道,父亲的味道。
“他是个勇敢的孩子,我发誓他当时并没有看见那辆车,一切都是巧合,他只是想保护妈妈,无论结果如何,他的勇气值得褒奖,对吗?”
旁白这番话给杨树说愣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胡图当年有可能是故意把他父亲推向了那辆疾驰的卡车。
“没错,他的出发点是好的,至于结果谁又能料到呢?我相信他的妈妈对此一定也很欣慰。”杨树顺着旁白的话说道。
虽然他并不这么想。
第三幕。
女人带着男孩在第七街区艰难度日,在工厂打工、做售货员、做些手工艺品,日子辛苦但也充实,她渐渐走出了昔日的阴影。
直到。
看着超凡学校报名表最后面注明的天价学费,女人久违地哭了。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有修炼天赋,虽然并不是很高,但已经足以让他摆脱这庸俗肮脏的生活。
这是做母亲的责任。
靠着年轻漂亮,她找到了挣钱的途径,她本想凑够学费就收手。
但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很难中途停下。
男孩依旧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把头蒙在被子中,泪不住地流着。
他逃避的不是母亲的哭喊,而是呻吟。
男孩成了少年。
他在门缝里偷看,深夜里回想,梦境里尝试。
“他的确不该这么做。”旁白应时响起。
“但他只是太爱自己的妈妈了,并没有人告诉过他如何去爱一个人,不知者无罪,他的行为依然可以被原谅,对吗?”
“那当然。”杨树点了点头,“俄狄浦斯情结是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又没有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可以理解。”
第四幕,少年遇见了一位好老师,给他指出了一条脱离苦海的明路。
可惜他一时的冲动,让这位老师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他非常尊敬、感激这位老师,”旁白依旧在为胡图开脱,“他只是坚持了正义,错的并不是他,而是整个世界,对吗?”
杨树依旧是随声附和。
第五幕格外地漫长。
少年来到了一个新学校,高大的法师塔、干净整洁的校园、友好善良的老师同学。
在老师的帮助下,他的母亲搬到学校里,成为了一名负责卫生的清洁老师,再也不用应付那些形形色色的丑恶男人。
梦寐以求之物成为了现实,生活展开了全新的篇章。
一抹倩影映入了眼帘,在他脑海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后续壁画的叙事仿佛换了一个主角,所有的篇幅都集中在那抹粉红的倩影之上。
三年的爱而不得有多漫长?
杨树走了十分钟之后,旁白终于悠悠响起。
“你也知道,他希望站在这里的是她而不是你。
他喜欢她,或是说爱她,她是他的救赎,是他的生命之光。
她一定会明白他的心意,对吗?”
“当然,所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坚持,她一定会被感动的。”这句话里每一个标点杨树都不信。
他更相信舔狗不得好死。
在他的回答脱口而出之后,壁画戛然而止,在他面前又是一扇门。
这扇门他见过,胡图房间的门。
“你通过了考验,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你就能见到他了,我希望你能通过,毕竟他真的很需要和人聊聊。”
房门正中央,有一块正方形的凹陷,门前的地面上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五块拼图一般的方块。
那是五个人,胡爸爸、蔡老师、胡妈妈、艾舍儿、还有胡图自己。
“到底是谁,让他困在了这里呢?”
杨树俯下身子将五块拼图捡起,放在手里上下查看着。
“嘛,在我给出答案之前,我们先玩一个别的游戏吧。”他这话当然是给旁白说的。
“你这个从一开始就不停唠叨的人到底是谁?让我来猜一猜吧,猜对了吱一声好不好?”
旁白没有应声。
“你是胡图分裂出来的一个子人格,用来为自己开脱过错以缓解心中的愧疚感。”
“又或者,你是胡图潜意识里的一种想法,真的认为一切的过错都不在自己身上。”
“还是说,你就是胡图本人,在这里跟我诉苦寻求认同感。”
“但其实吧。”杨树看完了手里五张拼图。
“我觉得你最有可能是梦位面意志的化身,打算利用我去攻陷胡图的心理防线,毕竟我自信毒舌还是有一手的。”
“我这个人习惯按最坏的情况来计划行动,所以抱歉,你给的选项我一个都不选。”说完这句话,杨树转身沿着走廊向外跑去。
“我坦白,我是胡图心中的善良面,我在引导你抚慰他心灵的创伤,这样他就能离开这个该死的梦境!”旁白忽然出声,语气焦急。
“你确定要走?你错过了拯救他的最后机会,你是杀人犯,你的余生都会在自责和内疚中度过!”
旁白越是气急败坏,杨树越是步履矫健,然而眼前的走廊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跑不到头。
他倒是很淡定。
既然秋浦姐已经斩断了梦位面和胡图冥想空间之间的联系的话,残留在这的力量只是无根之水,不可能对梦境做太多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