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上路,不久,徐秀就到了朝来郡。
先前在小镇中闻说此地有座朝天观,观中有高人,斩妖除魔不在话下。
趁着天色尚未入夜,他好奇地去瞄了两眼。
但见斜阳下,半丈高的雪白围墙后,一座砖红瓦绿的道观,隐匿在袅袅白烟中。
丈许高的大门前,不乏穿金戴银的有钱翁,一脸焦急地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守在门口的两个年轻人。
这两个年轻人身穿玄色道袍,看起来都是朝天观弟子,皆气宇轩昂,鼻孔朝天,神态倨傲,对看过来的诸人不屑一顾。
偶而有当地民众谈笑着走来,当经过道观门前的时候,他们都立刻噤声,如风中寒蝉般,一副敬畏的神色。
好像......
这朝天观当真有点不妥当啊。
徐秀心里想道,脑中不由得浮现起玄清子的反应。
下午除掉蜘蛛精后,他曾询问过玄清子:灵符门比之朝天观如何?
一听到朝天观三个字,正在开开心心地画着剑眉的玄清子脸色大变,他连眉毛都不修了,板起马脸,对徐秀吼道:“你问朝天观干什么?别说它区区一座小道观,就是背后的灵咒门,也不配跟我灵符门相提并论?”
玄清子吼完,也没解释,只是嘴里小声嘟囔了句:“一群背师叛道的东西......”
结合眼前情景和玄清子的反应,徐秀再也升不起一丝过去拜会高人的想法。
于是赶回投宿的客栈,歇息了一夜,继续向北。
一路小心翼翼地,平静无波地走了两天。
这日午后,徐秀还没到达前方预定的歇息地,藏在怀中的玉牌就是一热,撑起衣袍,好像要往前方飞去似的。
他便知道,应该是进到了洞中洞百里之内。
翌日清早,靠着手中玉牌不大的牵引力,徐秀手牵毛驴往洞中洞的方向走去。
半天不到的功夫,一人一驴便踏进了连绵群山。
不知道花了多少个时辰,也不知道爬了多少座山头,被草木刮得衣衫褴褛的徐秀只知道,如果再过半个时辰还找不到洞中洞,那自己大概得在山里过夜了。
幸好,这次除去劳累了点,老天并没有整什么幺蛾子。
夜幕初降之时,玉牌指引着徐秀走进一片迷雾茫茫的峰谷。
一刻钟后,前方迷雾散去,徐秀看到座一眼望不到顶的高山,山中有扇紧紧关闭的石板门,门上人高的地方预留着个小插孔,门顶上方刻着三个篆书大字--洞中洞。
就是这里吗?可总算是到了!
徐秀把手中玉牌塞进石板门上的插孔,洞门自动打开,露出黑乎乎的洞口。
他也没多想,拔出玉牌,扯着同样累得够呛的毛驴,埋头就闯了进去。
没走两步,脚下一空,摔得屁股生疼,眼前却是一亮。
洞内世界和外面有点差别,黑暗并未完全笼罩大地。
昏黄的天色中,徐秀发现这里似乎是山腰,脚下一条平滑的碎石小路,沿着山体盘旋往上。
旁边是块人为开辟出来的宽大草地,地上绿草幽幽,反季节地长得正旺盛。
一只梅花小鹿正啃着青草,听到动静,它也不怕,只瞄了眼徐秀,便又淡定地啃起青草,身形动都没动,倒是毛驴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徐秀也没管这两只家伙,他沿着碎石小路往上,不久便上到山顶,在一片宽阔的空地上,看见座陈旧的道观。
这就是灵符门吗?
好安静!
徐秀走过去,看着门楣“灵符门”三个大字,拉起铜环叩了叩门。
这个时候,灵符门道观内。
一副祖师画像下,三个仅身穿白色内衬的年轻人,脑袋聚在一起,正窸窸窣窣地不知捣鼓着什么。
“嘚嘚嘚!”
叩门声响起。
“不好!”
声音响起,来自一名微胖的男子,他一只手拿着本半打开的道书,另一只手握着只朱笔。
听到叩门声,微胖男子扔掉毛笔,急急往地上抄去,抓起一把符纸,连同手中道书塞进怀中,嘴里急急喊道:“快,老四,快把东西收起来!”
然后又对其中一名瘦个子说:“老三,去看看是不是师父回来了!”
“是,大师兄。”
被唤作老三的瘦个子三两步跳下内堂台阶,走到门后,双足轻轻一点,便跃上不足半丈的门后横梁,整个身子缩进了阴影中。
他伸手往某个地方一拧,道观木门上方就移开了道小缝。
然后,老三就看到了张灰扑扑的花脸。
正是在山中跋涉了一天的徐秀,此刻他不但脸上灰尘扑扑的,衣衫也是多处被划破,数块布条从身上垂下,活脱脱一副叫花子模样。
“大师兄,不是师父!”
老三拧头朝微胖男子,即大师兄说。
“啊?”
大师兄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大变,急急问:“是不是李青芝那小妞打上门来了?”
“不是!”
“那是谁?”
“一个破破烂烂的黑小子,不认识!”
“哦?”
大师兄惊疑不定起来,他对老三说:“问一下是谁,什么来历?”
老三:“好!”
灵符门外,见到叩门无人回应,徐秀松了下勒得肩膀生疼的书笈绑带,喊道:“有人吗?有人在吗?”
“小子,你是谁?因何而来?”
头上冷不丁传下一道声音,却看不到人影。
咦?有人就好!
徐秀心中舒了口气,回道:“我叫徐秀,乃玄清子师父新收弟子,持玉牌而来,上山报到,还请师兄开门放我进去。”
听到徐秀报上来历,老三转头对大师兄道:“大师兄,他说自己是玄清子新收弟子,来门中报到!”
“玄清子?”
大师兄又愣了愣,疑惑地看着老三,反问道:“门中有这号人吗?”
老三也是一头雾水,回答:”不知道哇!”
“大师兄!”
就在大师兄和老三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地上那正在收拾符纸的老四抬头,不确定地说:“好像......我们师父的道号,叫玄清子来着。”
这道号,真的很陌生呀。
大师兄圆润的脸上还是有点迷惘,他问老三:“是吗?”
“好像......是的,大师兄!”
老三皱眉想了一会,点头回答。
大师兄:“那就是说,外面是师父新收的......小师弟?”
老三、老四:“对!”
大师兄目中一亮。
“老三回来,老四也别收拾了!”
他跳了两步,从地上扯起一件黑白道袍,披到身上,对两人道:“你俩到后面准备一下,迎接我们的好师弟,记得注意我的拂尘,快!”
“好的,大师兄!”
老三老四在祖师画像旁一闪,身影消失不见。
而大师兄呢,则穿好道袍,臂捧拂尘,把双腿一盘,往画像下方的草席坐下。
“好了没有?”
他往后问道。
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好了,大师兄!”
“好,升烟!”
大师兄吩咐道,随后脸色一正,神情肃穆地喝唱:“开--门!”